斯娅趁机挣脱李嬷嬷的禁锢,又跑到我跟前:“格格,我也知道,我不该说出来惹你伤心,可现在只有你能救嘎日了。其他人已经死了,嘎日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我和斯娅都是与嘎日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虽然平日里大家接触不多,但是这份情谊却是不会变的。
“他现在被关在哪了?”
“我听小弄堂说就关在内宅的后院,一般犯了大错的下人都关在那。”
我抬头看向李嬷嬷:“嬷嬷,你一定有办法可以让我见到嘎日。”
李嬷嬷在府里待了二十多年,许多现在府里的下人,都是李嬷嬷调教出来的,李嬷嬷要是让他们办个事,他们不会不答应。
“格格,要说句实话,我也不是个心狠的,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送了命,还无动于衷,若是能帮,我愿意帮一把。可是格格您想过吗?这是一个男人的天下,咱们做女人的只能服从于男人,就拿嘎日来说吧,大阿哥现在把他抓起来,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为什么别人都杀掉了,却唯独把他关了起来,大阿哥心里自然有他的计较。若是格格这回子强要救嘎日,只怕会惹恼了某些人,到时候只怕救不了嘎日,还会害了他,而格格也要受牵连。”
嬷嬷的话里有话,我仔细琢磨了一番,想来这件事与我那东城的叔叔——金台石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复杂的关系,我却不得而知,李嬷嬷既然点到为止,估计也不会再多透露一些内幕给我。
“李嬷嬷,我听你的,不会轻易行事,但是嘎日我一定要见一面,这个您一定要帮我,我给您跪了。”我说着,就要起身跪着,但是李嬷嬷赶紧上前阻止了我。
“格格千万别这样,既然格格只是要见一面而已,那我就帮格格想想办法,只是这件事得费些时间,格格且耐心等着。”
“这是自然。”
又过了两日,正当我已经等不住的时候,李嬷嬷终于通知我,已经都打点好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打扮成一个送饭的小厮,嬷嬷送我到了一处院子,便不再陪我。
“格格,接下来,你自己进去吧,进去以后先右转,自然会有人领着格格去见嘎日。”
我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光线随着门的打开射进来,又随着我把门闭上又被关在了门外。
我转身看着这处偏僻简陋的园子,别处阳光刺眼,而这里仿佛有着一道屏障,阳光到这里戛然而止。光线打在高高的房檐处就被挡住,没有了太阳的眷顾,前些日子刚下的一场春雪如今还未消融,反而结了冰,凝了块。
我小心翼翼的踩在冰面上,跨过湿滑的泥地,向着嬷嬷说的右边一个小路口,拐进去。
“跟我来。”
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我一跳,我看他前额留着头发,并不是满人,络腮胡子几乎盖住了整张脸,看不清长相。心想这估计就是嬷嬷说的来领我的人,于是听话的跟上去,并没有在意他对我是否不大礼貌。
又七拐八拐了好久,那人带我去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地窖口的地方,他上前打开了地窖口的锁头,移开盖子,指着地窖口说:“从这里下去就行,里头就一个人。”说完那人便离开了。
我试探着往窖口处瞅了一眼,看见窖口旁边建着楼梯,原本应该是上过漆的,只是时间太久了,已然褪了漆,显得有些破败,我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才发现下面是一个小型地牢,墙壁上隔一段距离就点了一盏灯,虽然很昏暗,可是好在能看见路。
我一直往前走着,终于看见一处牢房内有个人背对着牢门,蜷缩着躺在潮湿的地上。
“嘎日?”我试探着叫道,那个原本蜷缩着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
我的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这才几天的功夫,嘎日已经瘦的几乎脱了人形,辫子散着,结了疙瘩,浑身脏兮兮的,依稀能看见一些红色的血迹。
嘎日看着我,似乎有些犹疑,慢慢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牢房门前,仔细的打量了我半天。
“主子?格格?东哥格格?”嘎日连续问了几个问句,我边掉眼泪边点头。
“您怎么到这来了?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嘎日皱着眉说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不让你跟着回来就好了。”
“主子别这么说,您没什么对不住奴才的,您老这么说,奴才听着难受。其实奴才算是幸运的,一起来的那帮兄弟才……”嘎日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掩了嘴,转过头,不让我看见他在哭。可我心里依旧难过,所以更加坚定,我一定要救嘎日。
“你放心,我马上去求哥哥把你放了。”我擦干眼泪,放下食盒,转身就要走。
“格格,您不能去。”嘎日急急的把我叫住,“这件事,大阿哥也做不了主。大阿哥把奴才关起来也是被逼无奈,是东城贝勒不肯放过建州的护卫和奴才,本来奴才应该和那些兄弟一道去见阎王爷的,是大阿哥保的奴才,奴才才能继续苟活着。”
“又是金台石,他为什么要处处于我们西城为难,我听哥哥说,他不是想要讨好努尔哈赤吗?为此还擅作主张答应了努尔哈赤的求婚,现在他杀掉建州的人,他就不怕努尔哈赤不会放过他?”
“主子您有所不知,虽然金台石是幕后的黑手,但是明面上这些人都是大阿哥动的手,要是努尔哈赤追究起来,他大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大阿哥只好背这个黑锅。”
这金台石还真是用心良苦,但是想起在建州时,努尔哈赤对叶赫的了解比我一个外人还要清楚,可见他在这布的眼线不少,金台石想要糊弄他,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金台石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未必努尔哈赤就会信。”
“奴才也觉得努尔哈赤没那么好骗,但是金台石未必不知道。所以他留了后手,方才听主子说,金台石已经答应了努尔哈赤与主子的婚事,只怕到时候主子也会成为他利用的棋子。”
“你是说万一金台石把我当作了一个筹码,如果努尔哈赤找他麻烦,我就是他的一个人质,他未免也太高估了我在努尔哈赤的地位吧。”
“主子说这话,确实妄自菲薄了些,努尔哈赤待您如何,奴才都看在眼里,就算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努尔哈赤对您确实很特别,金台石若真拿您控制努尔哈赤,也并非全无把握。”
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对于努尔哈赤和我之间的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的看法,原本已经决定再不轻易相信别人的感情,此时这个决心似乎也有些动摇。
“金台石既然想的巧妙,我完全可以彻底的毁了他的计划,他不是要把我嫁给努尔哈赤好打他的如意算盘吗?那我悔婚不就好了?一旦毁了婚,我就不信,努尔哈赤还能对他手下留情?”
“格格就不怕牵连到自己?”
“我早就告诉过他,我不会嫁给他,他没本事把我娶到手,难不成还要怪我?你别管了,这是我拿的一些吃食,我会把这里的人打点好,尽量不让你受苦,你且等上几天,我马上想办法救你。”我把食盒给他递了进去,又沿原路返回。
我没有回我的“卿菊园”,而是直接去了哥哥的书房。
小弄堂依旧守在门外,咋见有个人来,习惯性的挡在前面,但是看清来人是我,但有见我一身小厮打扮,惊讶的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我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已经推门而入。
书房里除了哥哥还有几位贝子、将军,估计是正在谈正事,却被突然进来的我打断了。大家都认识我,但是看着我今天这怪异的打扮,也和小弄堂一样的反应。此时小弄堂刚反应过来,追到门口,见已经来不及,便缩了脑袋躲开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们先下去吧。”
布杨古把不相干的人先支走,转回书桌后头,然后看着我。
“看过嘎日了?”
我惊讶道:“你都知道了?”后来仔细想想,这原对他来说也并不难。现在整个西城都是他的,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
“是,我知道,但是,我帮不了你,我现在虽说做了叶赫的贝勒,可是许多事仍然不是我说了算。”布杨古一脸无奈,神情看起来颇有些落寞。
“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东城那边么?可是难道就一直由着他金台石这样欺负我们?如今他竟然借着努尔哈赤来向我求婚,更加为非作歹,我不想忍下去了。上次哥哥不是要去和他商量悔婚的事吗?我看也不用同他商量了,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哥哥只管写封悔婚的书信寄到建州去,就说是我不肯嫁,如果努尔哈赤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就凭你一个女儿家,你能承担的了什么?”布杨古明显有些气恼,激动的说道。
“女儿家怎么了?哥哥以前不还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的话么,如今却又瞧不起女儿家了?至于我是否承担的起,哥哥只管放心,我必不会连累哥哥就是了。”
“你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难道是怕你连累我吗?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嫁努尔哈赤,那就不嫁好了。本来大家都知道我叶赫与他建州不对付,却因为打了场败仗,就开始嫁女讨好,传出去也不好听。至于东城那边,我自会去想办法说服,但是嘎日的事得暂缓一下了。”
我本来听哥哥答应悔婚,虽然随了我的心意,可心里也堵得慌,如今又听救嘎日的事还得缓缓,更是直接跳脚。
“为什么要暂缓,既然要悔婚,就不怕努尔哈赤查出是东城主事杀害建州的护卫后,为了承他金台石的允婚之情,而不报复他。”
“你只想其一,不想其二,东城和西城说到底是一家,况且建州护卫的死,我也并不能把自己择得清清楚楚,努尔哈赤要追究起来,倒霉的可不只东城。如今叶赫刚打了败仗,一切都百废待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起什么乱子了,更不能东西两城反目。金台石允了的事,我现在却要毁掉,必然惹他不痛快,如果这个时候,我再把嘎日放出来,只怕金台石要闹腾起来了,可现在我们内部可不能内讧啊。”
“那就这么一直把嘎日关着?”
“嘎日要想放出来,却是要等个合适的时机,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在牢里过的好一点。”
“我今天去看的时候,他那屋子里潮湿的根本不能睡人,连堆干稻草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在牢里过的好?”
“金台石贼的很,你总得开头这几天把样子做足吧。”
我撇了撇嘴,不明白的说道:“按理说,金台石和嘎日都不认识,怎么却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他不是与嘎日有仇,而是对建州过于防范。这些年努尔哈赤在我们这安插的眼线太多了,于是所有与建州有关的事物,他都过于小心。”
“那他岂不是连斯娅和我一起怀疑上了?”
“你别说,他还真怀疑过斯娅,若不是我千方百计的打包票,估计你现在身边的贴身侍女都要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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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最纠结的就是章节的名字不知怎么起,太痛苦了,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弄啥诗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