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最春风得意的莫过于楚寞了。
云起玉行不仅按照他先前说的期限,上架出售了云公子的作品,而且,那红梅玉扳指,确实又与冬季有关。
大家猜想,看来楚寞果然有些门道,同云公子竟然有这么深的交情。而他肯以高价拍下玉件,实在是惜玉之人,让人敬佩。
所以,大家提起云起玉行云公子时,总不免得要顺道提起楚寞。
云起玉行的风头无端被楚寞分去一半,老夫人心中不悦,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才是公开玉瓷身份的最佳时机,这时,却出了一件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怀瑾玉行里,出现了另一件云公子的作品。
几乎与先前的事如出一辙,路老夫人第一时间便断定了这是一件赝品,是楚寞仿着玉瓷琢出的假冒玉件。
可是,虽然先前那个山子摆件最终被定为赝品,这次这个,却没有人去揭穿了,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上次揭穿的人。
加之近两个月来云起玉行与怀瑾玉行的关系极好,更有人说楚寞时常到路府去拜访,可见两家关系匪浅。所以,这玉件断不可能是假的。
更何况,据看过玉件的人说,这玉件的设计理念,与先前那个白玉扳指如出一脉,一样的精巧,不同的是,这个更加返璞归真。
知道事情始末的路老夫人,当时便怒发冲冠,气得一掌拍在桌上,口中咬牙切齿道:“好个楚寞,竟敢摆我一道!”
可不是么?
她让玉瓷去接近楚寞,一是为了让赵大老爷那边有所畏惧,一是为了摸清怀瑾玉行的情况,好一举拿下。谁知这边还没什么成果,他那边就借云起玉行出了一次风头,还大赚了一笔。
气怒之下,她将玉瓷叫来数落了一顿。
说是都怪她没能尽快摸清怀瑾玉行的动向,让那边有机可乘。然而,她还是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不在理,毕竟是自己让玉瓷去接近人家,人家不过是借用了这点罢了。数落到后来,还是安慰了一下玉瓷。
玉瓷是既无奈又无辜,回去后找了个机会便去找楚寞的麻烦。归根结底,还是他利用了自己,还害了自己。
可是,原本怒气冲冲赶往怀瑾玉行的玉瓷,却没能遇见楚寞。
倒是玉行的掌柜满面笑意,不出所料地朝玉瓷道:“尹姑娘,公子早已猜到你要来,他在梅园等你呢。”
——自从楚寞坚持唤她的名字后,连他手下的人也坚决不承认她路夫人的身份,只称呼她为尹姑娘。
先前的气势在没见到当事人的情况下顿时减弱,玉瓷只冷冷一笑:“他怎么觉得我一定会去?”
掌柜的神秘一笑,“公子说,找到他便能解了你的疑惑,而且,于尹姑娘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弊处。”
玉瓷只微微蹙眉,没再多说,转身便带了水碧离去。
出门后,见着天还早,心中一动,她索性让水碧去雇了辆马车,两人往梅园而去。
相比于先前,梅园中的梅花已舒展了许多,大多梅朵都已绽放,梅香更是比先前浓郁。
进了梅园后,玉瓷却反应过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楚寞究竟在哪个观景亭?
要知道,这梅园可是不小,他虽然告知了她们自己就在梅园,可具体位置却没说。
“夫人,”水碧探头往不远处的观景亭张望片刻,回身来道,“我们往哪边走?”
在面前的,是几条分岔路,每条通往不同的景园。
玉瓷愣了片刻,不耐烦地眯起眼,心中暗自嘟哝:都怪自己非要心血来潮到什么梅园来,让那楚寞小人得志了不说,现在还困在了这里,不知道该往哪边去。
沉默半晌,她扬起手随意一指,“这边。”便率先提步走去。
罢了,就选这边。若是两人无缘,那今日就不见了,改日再找他算账。
心中抱着无所谓的想法,玉瓷便也放松了些,缓步走在小径上,任由路旁的梅枝轻拂在肩头。走了不多时,心中竟就变得和缓了许多,连先前那些怒意也没了。
水碧紧紧跟在玉瓷身侧,不时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心中狐疑。先前以为夫人是来找楚寞算账的,可现在见着夫人这副悠闲的模样,却像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安心欣赏起美景来。
可她也不敢出声提醒。这些日子夫人实在是太辛苦了,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便让她休息休息吧。
两人正漫步于梅园,突听一旁有人唤道:“玉瓷!”
玉瓷一怔,对这声音已经不能再熟悉,还未望清唤她的人,她便不耐烦地道:“楚公子真是有兴致。”
扭头去看,楚寞双手环于胸前,斜斜靠在一棵梅树前,悠闲地望着她。眼底亮光闪烁,昭明他看见玉瓷时的欣喜。
楚寞听玉瓷这样说,也没在意语气中的讽刺,只浅浅一笑,“我一向有兴致。”
闻言玉瓷不屑地轻哧一声,提步朝他走去。
这人,明明先看见自己,却不自己走过来,还要她先过去。
两人走到楚寞身旁,才见他肩头落了些梅瓣,他浑然不觉,依旧谈笑风生。
“楚公子是独自一人?”玉瓷瞥他一眼,见到他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心中便是一阵不耐。他这难道是打定主意将自己琢的玉件都收入囊中了?
楚寞见玉瓷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扳指,炫耀般地扬起手,做作地在面前一摆,“不是的,我的随从在前面的亭中烹茶。”他眉梢一挑,蓦然望向玉瓷身旁的水碧,唇角带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水碧,你去看看茶烹得如何了,他好像不大会做这些事。”很明显是想要支开水碧。
水碧眉头皱起,望向玉瓷,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玉瓷蹙眉去望楚寞一眼,他却坦然地朝她一摊手,“我有些事要同你说,生意上的事。”
玉瓷心想,水碧在这里他恐怕也不好说开,她也想听听,楚寞费尽心思做一件仿造品到底有什么隐情。自己有青音保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楚寞若是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于是她朝水碧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水碧又愣了一愣,这才出了林子去。
眼见着水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楚寞才朝玉瓷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生我的气。”
“生气?”他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玉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音出口后,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冷笑一声,“楚公子又何必在意我的想法。”
既然知道自己会生气,他还是做了,说明在他心中,还是利益更为重要。不知为何,玉瓷竟然在心内这样悄悄计较。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一时间竟然也没个答案。
楚寞没有正面回答,伸手将肩头梅瓣拂下,唇角勾一抹笑,“多希望我能不在意……”声音飘渺,如喟叹般,让人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