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之紧蹙着眉,收回手,朝一旁的仆人大声道:“大夫人疯了,抓住她!”
仆人连忙一拥而上,将年氏架住。
年氏也不反抗,只盯着路景之,“娘做的那些,你又何曾不知道呢?可笑,你们这群自私的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到此时,老夫人才反应过来,“对,大夫人得了失心疯,将她送到庄子上去静养一段时间,痊愈了再回来。”这话,相当于给年氏定了罪,给她的惩罚便是,永远不能再回路府,兴许也再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
玉瓷还在想年氏说路景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听老夫人继续道:“从明天起,把大少爷接到宁和阁来住,我来照顾他。”
玉瓷抬眼去看,只见老夫人神情哀痛地望着年氏,似是想说这话给她些安慰。而年氏听她这么说,终于绽放了一丝诚心的笑意,“希望娘不要不顾血脉亲情,做出让世人不齿的事。”
老夫人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转身回去坐下。仆人连忙将年氏架了下去。
玉瓷心中十分震惊,没想到年氏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只是换来了老夫人将路溪放到身边照顾的下场。但是,她又怎么敢相信老夫人今后会好好待路溪呢?难道不会迁怒于他么?
或者说,先前他们在府中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竟让她不惜去害路采之来引得老夫人的注意?
生活这事,果真是如人饮水,旁人永远不能体会得到当事人的心情。
将年氏带下去后,大厅内一阵寂静。片刻后,只听路黛瑶伏在桌上哭得凄厉,边哭边嘟哝,却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玉瓷猜测应当是和她害了的那位顾小姐有关。当年她年纪还轻,心智并不成熟,只要年氏稍微煽风点火,便能燃起她的嫉妒之火,害了顾小姐而不自知。现在稍微懂了些事的她,又被人当面点破,必然会对当年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其余几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哭,没有半点反应。
而玉瓷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事从头至尾,只有一个真正的旁观者,那便是,宋氏。
不知她是否爱着路谦之,不知她对这些事情作何感想,总之玉瓷去望她时,她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神情。
“好了。”过了许久,路黛瑶的哭声还是不停,老夫人终于有些不耐烦,冷声喝止,“今日之事今后不许再提!李妈妈,”她扭头望向一旁站着的李妈妈,李妈妈忙附身过来,她似乎交待了几句,见李妈妈点头后,便起了身。
“玉瓷,你跟我来。”她起身后,不忘唤上玉瓷。
玉瓷一怔,忙起身跟上。
跟着老夫人去了宁和阁,她却是沉默良久才出声道:“玉瓷,永慧说的那事……”似是有些难以提起,但并没有否认年氏的说法。
玉瓷垂了眼,乖顺道:“过去的事,玉瓷都不记得了。更何况,过去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
老夫人微怔,半晌突然笑起来,伸手抚了抚玉瓷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对,重要的是今后。”打量玉瓷片刻才又问道,“两月之期的玉件,你可有眉目了?”
虽然清楚她不过是有意转移话题,玉瓷还是应道:“最近还在挑选玉料。”
老夫人又拍拍她的肩,安慰地笑,“不急不急,你慢慢来。”
她将玉瓷叫来不过是想要玉瓷给她定定心,既然目的达到了,玉瓷也不再多留,很快告辞。
本以为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路景之会过来询问一番年氏的话是什么意思,谁知回到抱玉轩,竟是空空如也。路景之竟然一点都不好奇年氏说的自己被害的事,也是奇怪。
她才摇摇头不想去想这事,谁知脑中一个激灵,突然跳出年氏望着路景之说的那句话。
——娘做的那些,你又何曾不知道呢?
难道说……心头一跳,难道路景之都知道?
这样一想,对啊,他连自己同老夫人说了什么都知道,又怎么会连自己失忆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怀疑呢?就算他不怀疑,那路谦之呢?路谦之对他似乎极为信任,怎会不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他?
若是知道……
玉瓷感觉背脊爬上一道凉意,摇摇晃晃地坐下,心中猜想着,若是他知道一切,或者说,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么,他会不会去查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已经查到,他为何还要装作毫不知情?他要利用自己来做什么?
原来,这个人才是最恐怖的人!
“夫人……”水碧又唤了一声才将玉瓷从沉思中唤醒,而她的额角已经冒了冷汗。
“夫人,你在想刚才……”水碧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玉瓷抬眼望她,轻声道:“你放心,安诚不会有事的。”
水碧摇摇头,“水碧不担心这个,水碧担心夫人。”
玉瓷望见她眼中关切的眸色,心头一暖,将心中疑虑拂去,做出豁然的模样,“放心吧,我没事。”想了想她又继续道,“大嫂说的事我已经提前知道,并没有多惊讶。放心,我没事的。”
水碧是知道青音的,玉瓷的事她也都知道,因此只当她说的是实话,不再多想。
路采之第二日便醒了来,问起坠湖一事,他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现安泽不见了,还伤感了一阵。
很明显,老夫人当时只是诈了诈年氏,可她却也上了钩。
路采之养了几天身子,在老夫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又回了书院去。
自路黛瑶及笄后,前来说亲的人不少。
因为年氏被送了出去,老夫人身边再没了个随时陪着的人,因此当玉瓷在家时,她时常将玉瓷唤去陪她。
所以这些日子她就只能和玉瓷商量路黛瑶的亲事。
虽然路府已不复当年风光,但凭着老夫人的玉器生意,家底也算是殷实。来说亲的什么人都有,但基本都是脱不掉财权这两字。
至于老夫人挑人的标准么,多半只是看谁的家世条件更好些,也不管人品如何。用她的话来说便是:男人都是要纳妾的,既然不能期望他投入所有感情,那至少得给黛瑶一个无忧的钱财背景,更何况,我们路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可惜说辞一堆,选到最后,还是选定了太傅夫人的那个叫做李森的侄儿。是东阁大学士李渊博的公子。
而路黛瑶,自及笄后,便每日卧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