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给她的却是块包着褐红石皮的白玉。
从表面看去,这真是块不起眼的玉料。但是,切开石皮一看,便会发现玉质温润细腻,没有瑕疵,实为难得的一块璞玉。
这样的玉料落到不同人手中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给完全不懂玉的人,会将其当做一块平常无奇的石头,给初接触玉雕的新人,会因其质地而倍加小心地切开石皮。
给玉瓷,她会费心去依体设计。
这个时期,人们对俏色的理解还不深,总认为各色石皮遮挡了玉料原本的光芒,不及通体皆玉。
这段时间的相处,古师傅已看出尹玉瓷尤其擅长于俏色的应用,便特意给了她这样一块玉料。
玉雕完成用了半月,设计却用了八日。
等呈给古师傅她的第一件成品的那天,连古师傅都微微有些惊讶。
玉料被设计为了一个手把件。刚好能被捏在手心的大小,不算大,白玉为底,褐红为纹。运用了玉料原本深浅不一的褐红石皮,在圆润的白玉上,浮雕了两条锦鲤,鲤鱼被琢得活灵活现,尾部微翘。而两条锦鲤中间,是一朵阴刻白莲。
褐红与白,反差很大,能有效地抓住人的视线,而玉件本身“双鱼戏莲”的寓意便很好。
玉瓷将毫不起眼的石皮琢为如此精巧的纹样,又并不满足于只在石皮上做文章,而是将玉料本身与石皮融汇起来,交叉并绘出这样一幅并不突兀的画面。
“这种设计,倒是别出心裁。”古师傅将玉件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细细端详,半晌又道,“便将这手把件放到店中试试,看看客人能否接受。”
是的,虽然在懂行的人看来,这玉件的设计毫无挑剔,又是别有新意,但并不知道普通的人是否懂得欣赏,又能否接受。若是消费玉器的人并不能接受的话,再怎样了不得的玉件,都不能算是好的。
玉瓷却有些惊讶,诧异道:“师傅要把这玉件拿到店里出售?”
“怎么?不舍得?”古师傅幽深的眼眸如同古井,幽幽地望过来。
“不,不是。”玉瓷连忙摆手,“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呈到别人面前。”心中却又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她已经尽力去完成这玉件,但是毕竟还是担心没有人欣赏。
“咦?”依旧在端详玉件的古师傅有些诧异地出声,指着玉件的右下角道,“这是什么?”
玉瓷望去,只见古师傅指着的那处,有一处不大明显的云朵绘纹。这玉件想表达的明明是双鱼戏莲,纵是要加花纹,也最多是水纹,怎么会出现了云纹?怪不得他觉得奇怪。
有些羞涩地红了脸,玉瓷解释道:“这是……我的标识。”
“标识?”
“嗯,我曾取过‘云染’的号,想着在自己刻的玉雕上得留个自己的名,便琢了这云纹来标识。”前世的名字是云染,在成为尹玉瓷后,她险些要忘记这名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多少得留点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她捋捋耳鬓的乱发,补充道:“这和瓷器底印上瓷窑的名字是一样的。”
古师傅微微一笑,点点头:“女儿家果然是要多点心思。”
玉瓷更是局促地红了脸。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玉件摆出不过三天,便被人买走了,还是以高价买走的。
据说,那日有许多人聚在云起玉行,将这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起眼,第二眼看去却很精致的手把件打量了许久。有人注意到那右下角的云纹,猜测这是云起玉行的标识,但掌柜的却解释说这是琢玉人的标识,他们便将这琢玉的人称为了“云公子”。
一时间,玉器行当里,突兀地冒出了个云公子。
玉瓷还未反应过来,便因为一个手把件而有了小小的名气,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但此事也顺畅得有些奇怪,于是她去找了古师傅,询问当日具体的情况。只是古师傅也只是在作坊里琢玉的,并不知晓当日店铺里发生了什么。
私底下让水碧去打听,水碧明白玉瓷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便特意去查了查那日在场人的身份。回来时告诉玉瓷,那日在场的都是与云起玉行,或者说是与路老夫人有些交情的主顾。
略略一想,玉瓷便明白了。
她迫不及待想在玉器行里站稳脚跟,路老夫人却比她更着急。因为这边若是再没有个人能在云起玉行占据一个地位,那她的生意也很快就不长久了。
玉瓷每日低调进出,路老夫人也没怎么询问,她还当路老夫人不是很关注她学习玉雕的进展,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看来这次云公子的名号也与路老夫人脱不了干系。
她请与自己交好的主顾去帮她演了一场欣赏这手把件的戏,绕进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经常玩玉的都说好,那么大家也只能附和着说好。
没想到路老夫人身为一个古代人,却深谙炒作一词的真谛。
虽然那玉雕并非真正受人欢迎,但至少这第一个玉件便让大家认识了她,玉瓷也是很高兴的。
玉雕售出不过几日,那日她刚拜别古师傅,掌柜的便偷偷来朝她说,先前买下玉件的客人想见见她。
玉瓷微愣,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早暴露身份。毕竟大家口中所说的是云公子,便给他们留个悬念也好。若是太早让大家知晓,这云公子实际上是路老夫人的二儿媳,那就太没神秘感了,可能还会影响到她之后的发展。
拒绝后,掌柜的仍犹豫着说道:“只是,那人好像是知道夫人身份的,并不像旁人那样说是要见云公子,而是,云姑娘。”
“云姑娘?”玉瓷诧异地挑起眉,心中思虑一番,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那买玉件的人,你认识吗?”想了想,玉瓷问道。
掌柜的亦是一脸迷茫地摇摇头:“说来也怪,这京中大多玩玉的我都认识,那位以高价买下玉件的人,却眼生得很。”
眼生的人……究竟是谁呢?不但以高价买下了她的玉件,还兴许知道她的身份,现下又要见她。
“既是如此,我便去见见吧。”玉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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