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来朝玉瓷说时，玉瓷正在给玉扳指打孔，手指一颤，差点便毁了一块上好玉料。
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物什，玉瓷揉揉额角，“你说什么，黛瑶失踪了？”
水碧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没错，今日一早，丫鬟去伺候大小姐起身，便发现屋里已经没了人。”
玉瓷垂下眼帘，胡乱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这路黛瑶，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学着离家出走了，真是半点大家闺秀的习性都没有，倒是将叛逆少女的行为学了个十足。
“那府里现在是不是乱作一锅粥了？”玉瓷沉默半晌，蓦然问道。
水碧连连点头，“将军将家丁全都带出去找大小姐去了。”
“想来她应该是昨天半夜逃走的，真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水碧一惊：“会出意外？”
玉瓷冷笑一声，“一个官家大小姐大半夜逃到外面，你以为会遇上命定良人？遇上的只能是鸡鸣狗盗之徒。”没去外面闯荡过就不知道外面有多混乱，狗血的言情相遇情节？想得倒是美！
虽然家中乱作一团，却也不太影响玉瓷的心情，依旧该琢玉的琢玉，该休息的休息。
水碧见她一点也不关心，便犹豫着提醒道：“夫人，大小姐失踪了，你不去老夫人那边看看么，这样不太妥吧？”
玉瓷抬眼，望望水碧，又望望冯妈妈和水涟，她们都是一脸担忧。
“应该去看看？”玉瓷抬起茶盏抿下一口，淡淡道，“可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这是实话，路黛瑶离家出走，最重要的是去将她找回来，可这事已经有路景之去做了，她去了最多也只是陪着老夫人一起担心罢了。
水碧愣了愣，似是无话可说。
玉瓷再去望了望水涟和冯妈妈。自从那次改院名的事发生后，玉瓷便有意疏远水涟，而水涟也很自觉，清楚玉瓷对她的疏离，也不怎么来同她搭话，只是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事。
而经过玉瓷的旁敲侧击，也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嫉妒水碧而使坏的行为。
这说明，水涟确实是一个正直且忠诚的人，她前次向路景之告密，无非也只是忠于主子罢了。
虽然她不能作为心腹来培养，但做事还是很得力的。
想到这里，玉瓷索性问道：“水涟，你也觉得我应该去？”
水涟一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似是没想到一向冷落她的夫人竟会突然询问她的意见。
眉间倏然一喜，水涟忙朝玉瓷福了福身，“水涟认为，夫人应该去。”
“哦？”以手支颐，玉瓷悠闲地望向她。
水涟微垂眉眼，继续道：“现在大夫人已经去庄子上了，老夫人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遇上这种事，心中肯定更不高兴，如果夫人能去同老夫人说说话，肯定会让她宽慰不少。”
一旁的冯妈妈见玉瓷突然同水涟说话，心中也为她感到欣喜，忙帮腔道：“夫人，水涟考虑得真周到。”
玉瓷沉默半刻，微微点头，突然起了身，“你说得对，我应该去看看。”说着便理了理形容，准备去宁和阁。
而水涟也没因为玉瓷态度的转变而得意忘形，在玉瓷出门时，她还是识趣地止了步子。这些日子都是水碧随身跟着，她可不敢随便逾了矩。
出门时，玉瓷转头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等到了宁和阁时，却见院子里热闹得很，一众仆婢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门外，而路谦之和宋氏正领着路溪站在一旁。
玉瓷有些讶异，缓步过去询问情况。
才得知老夫人发了很大的脾气，连午膳都没有用，却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一听这些，玉瓷更是惊讶。
老夫人不是一向沉稳淡定，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么，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虽然上次年氏说出了那顾小姐真正的死因，但路谦之对老夫人还是一如从前亲热不起来，而玉瓷这些日子的表现，清晰向旁人传达，她很得老夫人喜欢。所以，路谦之自动将她划为了路老夫人那边的人，对她很是淡漠。
两人见面，他甚至忘记打个招呼，宋氏一向凉薄，面无表情的招呼还不如不招呼。
玉瓷略有些尴尬，只能问一旁的李妈妈，“老夫人一直都生着气？”
李妈妈一脸担忧，哀叹一声，“可不就是么！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送什么进去都被老夫人扔了出来。连四爷和四夫人来了都只能在门外站着。”她突然想起什么，眸色一亮，“对了，二夫人你进去劝劝老夫人吧？”
“我？”玉瓷诧异地退了一步。
李妈妈脸上现出些喜色，“老夫人最喜欢二夫人了，她一定高兴你进去的。”
玉瓷在心中哀叹一声，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早知道就不来了，要是老夫人见着她还是不高兴怎么办？要是老夫人一不高兴，一个茶杯摔过来怎么办？
虽然面上与老夫人相处甚是融洽，但实际上，她对老夫人也没什么感情，并不想揽这种差事。
她仍在纠结，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扯住，垂眼一看，路溪正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衣角，“二婶婶去看看奶奶吧，她肯定不会把你赶出来的。”
玉瓷心头一颤，这孩子，居然这样懂事。
明明他的亲生母亲被奶奶赶了出去，他还是一点不记恨老夫人。有时候，太善良了未必是件好事，但对于这孩子来说，想来善良无心机才能保证他有好的生活环境。
“二嫂不是一向亲近母亲么，怎么现在变得明哲保身了？”路谦之冷眼旁观，突然道。
玉瓷一怔，这路谦之，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微咬了咬唇，玉瓷下定决心，“好吧，我去试试。”
示意水碧留在外面，玉瓷抬步上了台阶，轻叩了叩门环，唤道：“娘？”停顿半刻不见动静，她继续道，“娘，我是玉瓷，我进来了。”
说着再不迟疑，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碎瓷片，玉瓷一愣，看来真是砸了不少东西。再往里走去，见老夫人正坐在榻上，以手支额，半靠在引枕上，双眼微阖。
步子微顿，玉瓷定了定心神，往前靠了一步，唤道，“娘？”
老夫人双眼陡然一睁，寒光一闪，惊得玉瓷背脊一僵。在看清来人是玉瓷后，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些，淡淡道：“是玉瓷来了。”
玉瓷点点头走过去，到她身旁坐下。
看她这态度，至少不会突然有一个杯子横飞过来了。
“娘，你莫要太气，将军肯定很快会将黛瑶找回来的。”毕竟是来安慰人的，玉瓷还是犹豫着说道。
老夫人冷笑一声：“她找不找得回来有什么打紧？我是气我一腔心血就这样被她糟蹋了。”
玉瓷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老夫人自引枕上起身，揉揉靠麻了的胳膊，瞥玉瓷一眼，“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和太傅府来往密切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