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瓷抬眸，细声道：“没……”话却没再说下去，因为老夫人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止住了她的话语。
整整一天，路景之没再出现过，玉瓷也乐得轻松。到晚间休息时，水涟仍在门口巴巴地望着，望一阵又回来朝玉瓷跺跺脚：“夫人，将军今夜不来了么？”
玉瓷微哂：“不管怎么说将军也才纳了龚姨娘，今夜再到我这里来也不合适了。”说罢便又低头去琢磨玉雕了。
说来也怪，玉瓷本以为自己要练很久腕力才能轻松驾驭玉刀的，却没想到这具身体本身就仿似很有底子，再加上前世对琢玉的熟稔，用起玉刀来竟是得心应手。
不过是昨日开始琢的，到今日已经初具雏形了。
将玉豆荚的大体轮廓磨出后，玉瓷伸了个懒腰便去休息了。水涟和冯妈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赶紧去给她铺床。
两人将灯灭了之后，便退了出去。
玉瓷感觉睡意渐渐袭来，安心地阖上了眼。
正在此时，却听吱呀一声，窗户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从间隙里溜进一道黑色人影来。
那道黑色人影动作如同猫一般轻便无声，缓缓地摸索向玉瓷的床榻。
一道寒意袭来，玉瓷锵然睁眼。
那人仿似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顿，然而还是动作敏捷地很快举起了手中泛着寒光的刀，猛然朝玉瓷劈去。
玉瓷神思微凛，第一反应是翻身坐起，同时出手快捷如闪电地伸手劈向那人的手腕，想将他的兵器卸了。
然而，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却闻到什么香气缓缓溢入鼻端。她猛地收了手，惊慌地拉着自己的衣襟，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先前那出手的动作因为猝然收力，看在旁人眼里只像是手足无措的挣扎。
那黑色人影不妨她突然大叫，只是劈下的刀却也愈加带着寒利地朝着玉瓷劈去。
眼看泛着冷光的薄韧就要劈向她的肩头。
那黑色人影却仿佛受了惊般，刀口一偏，将薄纱床帐劈下一块，终究没伤到她。神色复杂地望了玉瓷一眼后，他便如同来时一般，依旧悄无声息地往窗口那里一跃，便融入夜色中再看不见身影。
水涟和冯妈妈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玉瓷发丝凌乱地跌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后，冯妈妈便坐到床上去安慰玉瓷，水涟忙出了门，朝老夫人那边走去。
一刻钟后，碎玉轩便乌压压地立了一群人。
“这还得了！路府内宅竟然出了刺客！”老夫人坐在榻上，手往矮桌上一按，神色冷凝。睨一眼那被劈下半截的床帐，她又是冷冷道：“查！必须给我查清楚！”
负责路宅安危的路忠惶恐地跪在下首，额头直冒冷汗。夜里突然有人将他叫到内院来，他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想到竟是有人来刺杀二夫人。
每晚落钥之前他都会带着家丁细心检查，几十年来也从没出过意外，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奇怪的是，如果人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么守夜的家丁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但如果人是本来就在内院里的话，整个家里会武的也就只有……
想到这里，他抬首望了望路景之，却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心中一凛，忙收回视线。
不可能！将军虽然不怎么喜欢二夫人，但这毕竟是他的正室妻子，他有什么缘由要这样做？
老夫人遣退了下人，便望向玉瓷：“玉瓷，你怎样了？”
玉瓷的脸色仍旧苍白，身子微微颤抖地坐在锦杌上，听老夫人问话，好久才回过神来，语音颤抖地回：“没……玉瓷，没事……只是，这在内院中也……”抖出一句破碎的话，却也不影响老夫人理解她的意思。
老夫人瞥一眼路景之，伸手覆上了玉瓷微凉的手，柔声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会查清楚的。”
话落，便又眸含怒意地睨向路景之：“你的妻子遭遇这种事，你难道没有半句安慰？”
路景之微眯了眯眼，盯着玉瓷看半晌，好久才身子一软道：“玉瓷，莫怕。”
玉瓷一听这话，身子便又颤抖起来。
“你今夜是在龚画暖那里？”龚画暖不在场，老夫人便直呼她的名字问道。
路景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哼！”老夫人又是伸手往桌上一拍，“不像话！”
路景之只垂着头，也不回话，只是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老夫人再安慰几句便回了宁和阁，路景之却留下了。
玉瓷仍坐在锦杌上，两人静默半晌，无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玉瓷也没想到，他竟怀疑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他，指的便是路景之。
玉瓷先前猛然收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清晰闻到了来人身上的玉华香气。
若不是当初自己特意问了他身上熏的香薰，若不是玉华香如此特殊，她也不会一瞬间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路景之，他定是因为昨晚自己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心中怀疑，今夜故意上演这样一出刺杀，来试探她的身手。
玉瓷本来也没内力，只是前世多少会些擒拿术，若是一不小心夺下了他手中的刀，纵是自己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自己其实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因此她很快收了手，做出内宅妇人应有的反应。她其实是在赌，赌这人必定是路景之，赌这人定不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果然，那人很快将刀口转了方向，并没有伤到她。
只是，这样一个反应，却坐实了她的猜测。
来刺杀她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路景之！
“夫人，今夜受了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水涟见两人各自沉思，再如此僵持下去，只怕今夜会是个不眠夜，但玉瓷显然很需要休息，所以她不得不出声打破了沉默。
玉瓷回过神来，却没有开口，而是双眸毫无生气地望向路景之。
路景之微微一怔，略有些尴尬，以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道：“你今夜受了惊，我在这里陪你。”
水涟脸上才刚绽开笑容，却听自家夫人冷声道：“将军准备宿在这里？”语音微转，意有所指地拖长语调。
路景之瞳仁微缩，显然想起了被她一个手刀劈晕的丢人事件，沉声缓缓道：“不，我在外间榻上将就一夜，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