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当他在卖关子,说那个更好,却又不说出具体为何好,都纷纷摇了摇头,却听他的声音又朗朗响起:“手把件是将皮色与玉料本色融为一体却又浑然天成,毫不突兀,而这个摆件,”唇角一扯,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虽然色彩繁多,也将色彩融进了景里,只是,这山子分作三层,每一层又共有几种颜色,实在是有些杂乱。”
“因此,云公子的玉件更注重整体效果,而这位师傅,更注重俏色技巧的卖弄。”他笑笑下了结论。
一言点醒梦中人。
他们都并非玩玉新手,对玉器的赏鉴都自有心得,只是从前俏色玉器见得少,又听云公子长于俏色,因此都只是去品鉴俏色应用去了,却忽略了最基本的整体效果。
“这……”一时间大家又犹豫了。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掌柜的再也保持不住镇定,高声喝道,又冷冷一笑,“先前也没见楚公子来买我们玉行云公子的那个手把件,怎么现在倒是说得煞有介事的?”
众人一凛,纷纷扭头望向楚寞,心中猜测他会怎样来反驳,却见楚寞不慌不忙地笑道:“真是不巧,我与买下双鱼戏莲的唐平公子有些交情,恰好把玩过那个手把件。”
“啊……”
一阵低呼,紧接而来又是一阵讨论。
很多人只知道买下那个玉件的是位神秘人,多方打听才得知,那位神秘人竟不是上京人士,只是恰好来上京做生意,机缘巧合下才买下此玉件。
更了解情况些的,只知那是位姓唐的公子,却没想到楚寞竟然与此人有些交情。
在大家或猜测或艳羡的讨论声中,毫不起眼站在一旁的玉瓷只是微勾了勾唇梢,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果然是演技了得,什么唐公子,什么恰好把玩过……那玉件分明就在他手里!
“不仅如此,我更是有幸见过云公子本人。”楚寞独有的清澈嗓音,出口的话语却教玉瓷惊讶抬眼。
他究竟想做什么?
玉瓷还没来得及表态,只听玉行里突然间像是炸了锅一般,各色讨论声纷杂地闯进她的耳里。
“什么?这楚寞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见过云公子!”
“等等!云公子不是云起玉行的人么?”
“是啊!他究竟还有多大的本事?”
连玉瓷心中也开始有些五味陈杂起来。他来挑破这玉件为仿造品一事,虽然是在她没有出面的情况下为她解决了麻烦,但是,他现在说出的这话,却又为云起玉行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这楚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几番讨论后,终有一个年长些的男子站出来,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道:“既然楚公子与云公子相识,那么楚公子可知云公子下一件作品何时出?”
“自然知道,”楚寞悠然地晃晃脑袋,盯着那人挑唇一笑,“便在两个月之后。”
他的声音笃定,仿佛有让人信服的魔力,所有人均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而玉瓷又是嘲讽地挑挑眉,两个月后么?恐怕到时候要让他失望了,真不知他是有怎样的自信才敢夸下这种海口。
正在大家瞠目结舌之时,楚寞又抛出一枚重量级炸弹,“而且,云公子到时的作品会与那时的季节有关。”两个月后,已是腊月,正是冬季,也就是说,云公子的作品将与冬季有关。
“什么?连这都知道?他到底和云公子什么关系?”
“难道云起玉行私底下已和怀瑾玉行结盟了?”
“听说楚寞也喜欢琢玉,我说,这云公子不会就是他吧?”
在大家各式各样的猜测讨论中,楚寞面上含着微微笑意,抱着手臂,气定神闲,不作肯定也不否定。
“既然话已说出,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说到这里,楚寞便施施然扭了身,提步往外走去,离去之前,不忘唤上尹玉瓷。
玉瓷还在发愣,听他招呼自己,忙回过神来,略为迟疑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不远,便见原本聚在玉行里的人群忽作鸟兽散了,虽然没有买到今天的玉件,但大家面上却无失望之色,反而津津有味地讨论着楚寞话的真实性。
而虽是背对着玉行,玉瓷却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两道带有寒意的眸光射来,回头去,却见掌柜的因为没有卖出那个山子摆件而一脸怨恨地盯着她的方向。
仔细看去,他看的可不就是楚寞么?
玉瓷回过头来,瞥一眼依旧淡定前行的楚寞,冷笑道:“楚公子今天是特意来和云起玉行结仇的?”
楚寞应声扭头,只淡淡笑道:“我今日可是来帮玉瓷的。”
“帮我?”
“自然是。玉瓷今日来难道不是为了拆穿这个仿造品么?只是由你亲自出面又多有不便,不如我来做这个坏人吧。”倒是说得满腹委屈的。
他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的确,若是玉瓷亲自出面,那么定会与赵大老爷那边完全撕破脸皮,将自家竞争摆到台面上来,到时候却怕是让别家捡了好处。
楚寞出面确实是帮她解决了一个麻烦,只是,这事解决后,怎么感觉怀瑾玉行更受益呢?
“你利用我?”脑中一个激灵,玉瓷诧然出声。
表面看来是楚寞帮了她,但事实上,却是楚寞利用她来为自己的玉行造了势。
楚寞唇角微弯,笑得清浅,“你我之间,何须言‘利用’二字?”
玉瓷也懒得理他的强词夺理,冷声道:“两个月后,你怎就如此肯定?”
楚寞眨了眨眼,竖起食指比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我很肯定。”
玉瓷愣了愣,好胜心又被激起,她只冷冷一笑,“我不会琢的。”
“我琢。”
“你?”玉瓷惊讶出声,语调陡然拔高。
“别忘了,我手中有你的作品,想要仿造一个,对我而言根本不难。”
“你!”胸中有些愤懑,望着这笑得云淡风轻的男子,玉瓷很是气结,虽然不甘心,但却清楚知道,他说的没错。
她只是一个还不成气候的玉雕师,若不是楚寞硬是要搬出那么多有的没的来说,谁能看出今日那个山子摆件不是她的作品?
见她气闷却又欲言又止,脸颊憋得微红,楚寞哈哈一笑,“不过,我一向是个好人。到时候我会把琢好的玉件给你,由你放到云起玉行出售。”
身子一颤,玉瓷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他,“你会这么好?”
楚寞点点头,“只要你记住我的好便已足够。”两眼望向她,柔情无限。
唇角一抽,玉瓷眯眼睨着这面上不动声色的男子,他会这么好?自己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