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的是,自己难道真要与楚寞合作了?“合作”?这个词怎么如此怪异?
还有,路老夫人那边该怎么去解释?今日本是自己提议去解决此事的,可到最后却让楚寞出尽了风头,赵大老爷受的那一点挫折便显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这不是路老夫人的初衷。
玉瓷头疼地揉揉额头,低低叹一口气。水碧见她愁眉不展,便关切道:“夫人,你在担心老夫人那边……”
玉瓷转头望她,心中点了点头,这丫头跟着自己久了,果然便能猜测自己的心思了。水碧望望四周,见无人才凑近细声道:“夫人何须苦恼,今日的事,老夫人应当早就知道了。”
脑中一个激灵。
是啊,老夫人既然找人随时关注着玉行的事项,今日这样大的事,虽然口上是答应了让自己去处理,可她怎么可能全权交予自己处理,必然还有人暗中监视着的。若是老夫人不高兴了,定然会想办法阻止楚寞,既然一路顺利,那么就说明,路老夫人默许了这种做法,或者说,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样说来,老夫人也不会太过斥责她。
只是,于私人方面,老夫人一向怀疑她与楚寞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这次楚寞又出面参与了这事,老夫人怎会不往那方面去想?毕竟自己是她的儿媳,她又怎能容忍?
水碧见玉瓷想得出神,一阵喜一阵忧,神情变幻不定,有些担忧地唤道:“夫人……”
玉瓷回过神来,朝她勉强笑笑:“我没事的。”
不多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宁和阁。
老夫人头疼已好了许多,早起了身,正坐在榻边喝茶。见她进来,便满面笑容地唤道:“来,玉瓷,快坐到娘身边来。”
见她这副神情,玉瓷便猜测今日的事她应已经知道,且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便大方去她身旁坐了,柔声道:“娘,今日的事……”
老夫人伸手覆上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今日楚公子……”
老夫人扬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面色终于归于严肃,道:“娘问你,你同楚寞可有做什么交易?”
玉瓷心中咯噔一声,猛地抬眼望她,咬咬唇道:“没有。”
玉瓷心中想的是,老夫人定是误会自己同楚寞做了什么交易,楚寞才替自己出面解决的。而老夫人其实想问的是,玉瓷有没有答应楚寞去他自己的玉行为他做事之类的。
虽然她问得含糊,玉瓷却一口否决了,她心中便松了些,面色也柔和了些,问道:“那么楚寞所说的两月之后的玉件,你怎么想?”
玉瓷皱起眉,心中烦躁的正是此事,索性便说了出来,“玉瓷不敢妄下决定,因此回来问问娘的意思。”眸光投向老夫人,却见她淡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慢悠悠地道:“依我的意思,你照他说的去做。”
“可是……”她担忧地皱起眉。不说她对自己的琢玉技艺没有自信,不相信自己两月内竟能琢出超越先前的玉件,单是想起楚寞的那副神情,她都总觉得这事不妥。
“怕什么,你只管琢,到时候玉件也是在我们云起玉行出售,他楚寞得不到什么便宜。”老夫人以为她是在担心让楚寞得了好处,便这样道。
玉瓷却想起,两人谈话的最后,楚寞虽说玉件由他帮自己琢,却是要放到云起玉行出售的。这样看来,倒像是没有什么利于他的地方,那么,他又为何要帮自己?
“而且,我们要让大哥那边认为,楚寞是我们这边的人。”
玉瓷诧然抬眼,只见老夫人眼眸幽深,望着墙角的熏香炉子出神,面无表情。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出声道:“可是,楚寞不是个好收买的人。”
楚寞有着那样庞大的身家,而路府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收买得了他?
“是么……”老夫人蓦地转首来凝望着玉瓷,“你与楚寞不是旧识么?”
心中一惊,玉瓷差点站起身,稍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她才故作镇定道:“可是娘知道的,我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无妨,总是认识的,你也不需怎样做,只要多与他来往些,给大哥那边造成个错觉便是了。”老夫人的声音淡淡的。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玉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找个理由退下。
在她起身后,老夫人却突然叫住她:“玉瓷,娘这是釜底抽薪了,只有你能助我。”
玉瓷咬了咬唇,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急忙出了门去。
回抱玉轩的路上玉瓷走得极快,只有吹着凉风才能让她清醒些。
这就是古人,这就是高门的老夫人。
为了利益,她竟暗示自己可以去向楚寞示好,言下之意,竟是不介意自己给她的儿子戴绿帽子了。
可笑她先前还担心老夫人会就自己与楚寞的关系多做刁难,原来竟是想多了。
从前,虽然对路老夫人没什么好感,到底还是敬佩她孤身支撑路家,也是不易,多少值得尊敬。现在看来,她竟是为了利益,不惜出卖自己的儿媳了。
利益啊,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两个字做了不齿的事!
若是先前还有一丝不忍,现在她却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这路府与她,原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日可以离去,亦不会再留恋。
心中暗自下了决心,玉瓷已经走到抱玉轩。
因上次宁容郡主的事,路景之便与尹玉瓷进入了冷战,仿佛回到了他刚回京的日子,他不来抱玉轩,玉瓷也很少见到他。
只是今日他却在屋内坐着看书。
玉瓷一路心中都在想事,没注意到他,一个不妨,险些撞上。路景之一愣,忙伸手将她扶住,担忧道:“玉瓷,怎么了?”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也有些失神。
路景之皱眉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一惊:“怎么这么凉?去外面受寒了?”
现在是深秋,天气寒凉,却不至于冷。因此他也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看她的神情,更像是遭遇了什么,便又问道:“究竟怎么了?”
玉瓷有些愣神,将他的手拂开,不自在道:“没什么,有些累了。”说完便往里屋走去,和衣便躺下。
路景之有些怔愣,盯着她半晌,终究无奈叹口气,朝水碧道:“伺候夫人休息。”便自己掀了帘子出去。
他终究还是不争气,本来不想再见到她,可是却又怕今后都再也见不到,所以今日还是硬着头皮来了。本想好了一堆说辞,在她讽刺自己时以作应对,谁知道她回来后却是这副模样。
在外间坐了一阵,他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尹玉瓷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神情看着也不像累了。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