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切的求索，零乱无章的吻，却仍有压抑的温柔。
由最初的错愕到明了再到释怀，青瞑反手搂住他的腰。
皱眉。
又瘦了，这小腰都快盈盈一握了，掉肉的速度简直可以让新世纪那帮成天嚷着减肥的女娃们含恨而死。
“好痒……”有人终于把持不住，不亲了，缩在她耳朵边委屈的嘟哝。
“据说怕痒的人都很怕老婆……”青瞑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心里哀叹。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事，不管中间有什么天大的误会纠结，只要他往那一戳，她就立马投降，只会跟着他一起撒娇，那叫一个欢快。
“我好想你。”顿了顿，再加一句：“瞑儿，我好想你。”
“我知道，你以前就算看着我也会说你想我。”青瞑低低的笑，心里舒软得像风过原野。
“见不到你，只能想你想得快疯掉。”他面向着她：“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不该不信你到底，不该放着你走，你走了，我的天都塌了，对不起，是我的错。从今以后我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就只信你就只听你的，好吧？”
青瞑抚摸着他的脸，那样温润如玉、精雕细琢，却被疲惫霸占了大半光彩，心里温柔而又酸楚：“清梧，你知道了什么？老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他扑闪扑闪长长的睫毛，特无辜的样子：“老先生应该说什么吗？”
“那你怎么……”青瞑突然住了口。她还要多问什么呢？老先生肯定什么都没有说，一切误会都还在，只是清梧自己不介意了。因为他想她，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不论她给过他怎样的伤害，不需要解释，他都可以一笑而过。
原来，不是所有的误会都需要澄清，因为爱所以相信，因为相信所以谣言都会不攻而破。
清梧是最坚定的一个，他一直都信她。
“你就是个傻孩子。”青瞑扁扁嘴，眼泪哗啦啦的流。
“你说是就是。”清梧微笑，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美得让人心颤：“别哭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青瞑眼泪还没擦干，就停住了。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清梧有些紧张。
“我……”青瞑语塞，突然推开了清梧，背对着他。
“我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清梧拉住她的袖子，挺拔高傲的男人像个小孩一样无助：“你还是气我？还是……你根本就只爱秦殇？”
青瞑深深吸气，再呼气：“与他无关，是我不能。”
清梧摇头：“我不懂。除非你爱他所以你要守着他，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有。当然有。青瞑在心里喊，只是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缘故，作为一个领导者清梧已经犯下太多错误，甚至整个大营都差点被毁。她想都不用想现在大营是多么的人人激愤，她就是个妖女，让一向冷静自持的长平君变得像个昏君。红颜误国她原本不信，现在才发现，就算她不是有意为之，阴差阳错下也能变成臭名昭彰的包姒。
复国是清梧一生的梦想，而凤姑娘曾是他最大的敌人，这两人基本一见面就打，一打就成决斗，谁输谁死的那种；换到她苏青瞑这一任，却和清梧玩起了感情。大营的将士不会允许长平君和死对头在一起，所以说，只要清梧的复国之心存在一天，那她就不能和他相守。
清梧被爱冲昏头脑，这点道理他居然不明白。
除非……除非清梧能放弃复国，两个人去闲云野鹤游历江湖……
这念头来得突然，青瞑心都一寒，隐隐觉得，自己和清梧也许会走上以前她和秦殇的老路。
她在想命运怎么这么爱开玩笑，以前她爱秦殇的时候，就要不断的劝秦殇放弃他的理想，不惜毁了秦楼和他敌对；现在她爱上清梧，居然也要劝他放弃他的理想，说不定日后，她也会和清梧刀兵相向。
老先生送别她时曾说过，也许再见的时候，就会刀兵相向……
刀兵相向。
她觉得自己倒霉，怎么爱上的男人都喜欢去和一个不可战胜的人作对。而她，偏偏又知道一切的结局。嬴政虽然可恨，但他的确是可以傲立于天地的主宰。
以前她有多不想秦殇死，那现在她就有多怕清梧死，她不想清梧飞蛾扑火。
“瞑儿，你想说什么？”清梧小声喊，像怕吓着她。
青瞑突然转身，扑到他身上，咬他的嘴唇，直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泛起，她才住嘴，急急的说：“清梧我爱你，是我爱你，苏青瞑爱你，记得一切事情的苏青瞑爱你，你知道吗？”
连珠炮似的说完，她怕她说慢了就再没勇气。
青瞑先是愣，然后是惊，最后是喜。他紧紧把她圈在怀里，快把她给勒死：“你爱我吗？你不爱秦殇了？你是只爱我吗？”
“是，我只爱你，我只想你，就算我把什么都记起来我都只想你，想你这个傻瓜，想你这个为了掉眼泪的傻瓜，想你这个无论怎样都相信我的傻瓜。”青瞑吻去清梧嘴角的血渍，看着清梧幸福得快飞上天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开口：“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你答应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什么事？”清梧晕乎乎的：“一万件都行。”
青瞑靠在他胸口，说，请你，放弃复国。
清梧没有说话了。
青瞑听得到，他的心跳陡然变快，如同战鼓擂响。
良久，清梧才说，我需要一个理由。
青瞑喉咙发干，吞了吞口水，浑身都在抖，但她别无选择。
她告诉清梧，她是几千年后的人，她死过一次，现在只是拥有了凤姑娘的身体；她告诉清梧她知道历史的进程，秦始皇不会被任何人杀死，楚国也不会再复兴；她告诉清梧，他的一切努力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劳无功。
说得很残酷，她以为清梧会崩溃或者直接不相信，可清梧却首先满脸心疼，抱她抱得死紧，恨不得把她搓进自己的身体里：“瞑儿，原来你受过这么多苦，我现在只后悔为什么先遇到你的不是我，那你就不必过得如此艰难。不过我还是感谢这世界的奇妙，怪力乱神下居然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他说完，还满脸自豪：“遇到你，真是我的荣幸。”
青瞑一下感动得不知天南地北，真的恨不得去跳河以表我心永恒。她从不知道被一个人相信到这种程度原来会这么幸福。清梧是接受力极高的天才宝宝，她简直是捡到了宝。
“那……清梧，你……”青瞑满怀希冀，她甚至可以看到在秦殇病好后，她与清梧双宿双栖的情景。
“至于复国，我不会放弃。”清梧轻轻推开青瞑，站得笔直，挺拔得像一棵白杨，说的话却在一点一点降低两人间的温度：“男人可以为了女人放弃很多，但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底线不能被碰触，那就是他这一生的梦想，这不是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的。瞑儿，这是个乱世，我不知你生活的时代是怎样，但这个世界有它生存的法则，那就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我们楚国人受尽欺凌包含辛酸，被暴秦逼到悬崖边仍不得喘息，我身上背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梦想，还有千千万万活着的和死去的楚国人的心愿。这样的责任，你怎能叫我放弃？”
青瞑点头，再点头，最后还是点头。
她很赞同，非常赞同，极其特别的赞同。
他说得慷慨，逻辑严谨，思路分明，无从反驳。
秦殇和清梧是一样的，一样骄傲，他们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是必然。
是她愚蠢，失败过一次，却还来碰钉子。
“瞑儿……”清梧试探着亲亲她：“复国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害，你……”
“你闭嘴。”青瞑别过脸去，打断他：“我不想做寡妇，你滚。”
“历史上我一定会死吗？”清梧的声音也不稳：“你就那么不信我？”
青瞑不说话，清梧自嘲的摇了摇头：“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放弃。我只是没有想到，让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居然是一些根本还不曾发生的事。”
青瞑一阵不舍，攥着衣角，喏喏的说，如果我换个原因，你会不会答应我放弃复国，而是好好珍惜你的生命？
清梧说，瞑儿，不论什么理由都是一样的。复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要理解。我累了，我先走了。
青瞑跟着他走出门，门外月光正好，一片冰辉，清冷的俯照人间，这场景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我们已经完了。”
她很痛，说这样的话她很痛。可是她最怕的，是要亲眼见证他的失败，他的死亡。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她尝过一次，怕了，不想再来一次。
清梧深深地看着她，不解，痛苦，什么感情都有：“你不满意我，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忘掉我，甚至，杀了我。”他声音颤抖：“但是，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青瞑冲过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声音很响，用的劲也很大，清梧白皙的脸上瞬时浮起了清晰的指印。
“滚。”
她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模样。她知道，清梧再不走，她就撑不下去了。
清梧不怒反笑，低下头在她眼睛上印下一吻，冰凉，没有温度。然后退到一边，月光照得他像神一样尊贵，也像神一样没有感情。
“瞑儿，以后不要再掉眼泪了。这世上，再没任何人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他这时的模样，青瞑记了很多年。那是可以在天地间叱咤风云的模样，那是可以掌控命运主宰结局的模样，那是可以在风起云涌中骄傲站立的模样。
人都说，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当完美的人不再完美，当目空一切的人忽然有了牵挂，那么，神话将不再是神话。
清梧因为她而犯下错误，那现在，他不会再犯错了。她把他从身边推开，他终于可以回归——回归成他至高无上的长平君，冷心冷情，再续传奇。
“走吧。”青瞑挥了挥手，尽量让自己笑得美一点，不知他在往后的年月里，会不会记得她。
清梧点头，在铺天盖地的月光下，如一阵轻烟般掠去。月色挽不住他乌黑的发丝，空留一线光晕徘徊不去，见证着这里曾经有一段爱情，温暖的消逝。
青瞑终于崩溃，坐在潮湿的泥地里放声大哭。她终于明白，这是一个乱世，在这个乱世里，随便哪一段，都铺排不下她那一段小儿女的痴情。
她不恨清梧不放弃理想，她只是想不明白，清梧口口声声说他信她，那为什么不肯听她说完另外一个理由。
另外一个理由是，清梧，我有了你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孩子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你怎能轻言死亡，你怎能丢下你的宝贝。
泪坠入泥土，转眼被吸收干净，如同风过无痕。清梧曾说，瞑儿，如果某一天我们在互相拥抱亲吻中睡去，再睁眼，发现一切不过是假象，那我该如何去面对？
无需面对，这一切只是假象，是人生的长河里偶尔溅起的一朵浪花，散发着小小的美丽，然后融入江河，归于平静。
人到最后，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眼泪，却也仍然是孤独的。
青瞑擦擦脸，站了起来，慢慢的往翔楼走。一边走，一边鼓励自己，就算人生下来便知道自己会死，不还是一样努力过日子。结局早已注定的爱情，她也不后悔，自己痴狂愚昧，曾为之付出心血。
清梧，你若不后悔，我便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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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你们说的那么虐吗？我觉得我还适当的搞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