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若为情衷 阅读至0%

第27章 若为情衷

书名:有凤栖梧 作者:泪小姐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2
    去故宫看过清朝的刑堂,也去重庆看过关押革命志士的渣滓洞,现在自己就蹲在秦朝的大牢里,其实感觉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潮湿阴冷,一样的幽暗闭塞。森森的寒气蔓延开来,依稀还有那些冤魂们饮泣的声音。现在想想,命运真是无常,透过千年时空,居然还能体验牢狱之灾。
    青瞑缩在角落里,不时有老鼠和蟑螂窜过来窜过去,打架嬉闹,看得她一身一身的掉鸡皮疙瘩,不过这样的生活还算丰富多彩。
    一直都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以为步步为营便可以安好,现在才知道,在这样的时代,所谓机巧,其实抵不过帝王一怒。
    嬴政什么都知道,可他却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拆穿。就算没有真心话与大冒险,就算没有今日的饮宴,他同样能够精妙的编织出这样看似完美的谎言。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牢门被打开。温润的熏香味道和迫人的气势一道压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你们把东西放下就都下去。”嬴政吩咐,对于青瞑的视他于无物并不着恼。
    仆役们依次进来,搬来了锦绣软榻,上面已经放置好了薄棉被子,。沉香木的妆台被搁在墙角,上面放了镏金梳子和打磨得上好的铜镜。此外铜盆漱盂、书本纸笔等日常用具一应俱全。只是这般精致器物被放在脏污的牢房里,说不出的怪异,就像一个满身烂疮的人偏偏穿上丝绸华服,让人心中做梗。
    整理好后,仆役们又安静退出去。剩下两个人,一个不急不徐的站着,一个把头别向墙壁。沉默了一会儿,嬴政首先打破沉默:“瞑儿,你知道这样犟下去没有结果。”
    青瞑反唇相讥:“恐怕顺从下去的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
    嬴政轻笑:“别像只刺猬,你现在不是凤姑娘,而是当年美丽的女刺客。”
    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长歌为她做的面具早不在了。一直嫌面具碍事,其实面具下的脸更加容易招惹麻烦。
    “皇上,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不要再这样玩闹下去,你有闲情,我却当不起。”青瞑站起来,很讨厌这种压迫感,可这男人却很享受。
    “你说朕这是闲情所致?”嬴政的眼神变得极为危险,一把把青瞑挤进角落,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脸:“你把朕对你的情说作闲情?秦殇那小子到底哪点好,你偏偏是认定了他?朕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容忍,可以赦免你的行刺之罪,可以放着你好好的活着,可以为你放下地位尊严踏入这地牢之中。三番两次你怎么可以不知晓?为什么你的心从未向朕敞开过?你这要考验朕的耐性到何时?”
    青瞑跟着一起失声大喊:“不是考验你,而是从来都不爱你!我不爱你你要我怎么待在你身边?秦殇纵有千般比不上你的地方,可我就是爱他,没有怨尤、没有为什么!”
    吼道气喘,却不期然的没有听到嬴政抓狂的声音,一眼看过去,只撞上了嬴政满眼心伤。
    那样的眼神,和谪仙一般的长歌难过起来的眼神是一样的。眼里的伤痛无法伪造,写得清清楚楚,不因为他是王而有任何不同。就算他纵横捭阖,就算他功盖千秋,最深底里,他仍然只是一个男人,因为爱也会格外的脆弱。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就算把尊严踩在脚底下,在你的眼里,仍然只是一缕轻烟,一眨眼的便不留痕迹。
    凤姑娘,这真是冤孽啊……
    青瞑暗叹,软了口气:“皇上,您出巡时曾召见过我,我也说过,此生若真要等待,那至少也是要等一个能够给我独一无二的爱的人,爱情决不与任何人来分享,这是原则和底线。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给您机会,愿意伴在您身边,那皇上您能否为我遣散后宫?能否放弃这帝位陪我一世逍遥?更何况,我已心有所系,皇上你这么苦苦相逼又是何必?”
    沉默,嬴政的手一直掐着她的肩膀,用力到几乎把她掐碎了。
    “瞑儿,你从前还会在意朕的警告,为什么此时却好像全然不顾了呢?”
    青瞑怔愣住,良久,才低低的说:“因为,一路慢慢的走过来,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他。本以为埋藏在心底便已足够,可是现在我发现,如果深爱却不能相守,那该是多大的遗憾与伤痛。”
    一道尖锐刺痛划过心底,转而是惆怅消逝的畅快。那是凤姑娘的感觉。摆脱了多年的压抑,终于说出了口了的心里话。
    相爱,便要相守。
    青瞑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可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那一刻该是属于凤姑娘的心情。她一直在这里,像是从未远离,与她的灵魂相依相伴。
    嬴政定定得看着青瞑,眼睛里的伤在一点一点地被掩饰掉,当那眼恢复了往日的严厉与精明,青瞑知道,皇帝又回来了。
    “这样的勇气,你该是唯一的。”松开青瞑,嬴政转过身去:“朕好像老了,反倒失去了你们这般的斗志。若问朕在追逐你的过程中还剩下了什么,除了皇帝的这点薄面,真的什么都没了。”
    招招手,从门外无声的闪进来一个人,浑身黑衣包裹,连面目都看不真切。他躬身站着,头垂得很低,手里托着一个金盘,盘中央有一个精致的铜碗,黑色的汁液悠悠冒着热气,意义未明。
    “喝了它吧,喝了它,我便放秦殇走,让他继续作他的少主,任他逍遥。”嬴政背对着青瞑,说得很缓慢。
    “这是什么。”青瞑冷声问。鹤顶红?砒霜?还是断肠草之类?若真是这样,那戏路未免过于老套。
    “忘忧。”嬴政轻轻拿起碗,走到青瞑跟前,神色轻佻而欢愉:“功效类似于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忘却一生繁华,从今后,便只带着婴孩的记忆,重识人间。”
    青瞑倒退一步,声音凄楚:“皇上,你真要逼我到这一步?”
    嬴政面容扭曲,神色戚戚,与他辉煌的龙袍极不相称:“瞑儿,我是皇帝,我不能输。”
    纵是痛,痛得烂掉了肝肠,也要继续下去。帝王的自尊心作祟,只有死亡,才是终止。若不能忍心要你性命,那便夺去你的记忆,终日把你禁锢在我的身侧,哪怕要你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只要你在身边,便足够。
    青瞑有些害怕,更多的只是麻木。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同时处在天堂与地狱。就像在最污秽的牢狱中放上最精致华美的物件,用秦殇的自由,来引诱着她走向他的圈套,一起腐烂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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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说不见您,您不要再等了。”宫人在一边如实相告。这个温文俊秀的秦楼楼主已经站在皇帝寝宫外整整一天,从来到现在就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他。”
    直接把皇上叫成“他”,闲散得好象皇上是自家兄弟。看不出他等得不耐烦,脸上还显得很和气,甚至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会时不时的轻轻咳上一两声。这夏日里的阳光渐渐灼人了,也一直未进茶水,宫人看他斯文的脸渐渐泛白,有心去劝,却见了他眼里风云变幻,这男人所有情绪敛在眸中,生出了畏惧,也就只能无声候在一边。
    皇上不召,做奴才的也没法,这阵子宫里不太平,奴才们小心为好,脑袋要紧。
    入夜,大地敛去了最后一丝余热,凉气慢慢的泛开。宫墙下的昆虫开始了夜晚的鸣唱,陪伴着立在恢宏的宫殿前的那道人影。
    秦殇闭着眼,手拢在袖中,思绪一片清澈明朗,感觉不到时光流逝,也不能察觉天气冷暖,这一生的际遇如同浮云掠过脑海。由一个意气分发的少年成为今日心机深重的秦楼楼主,这过程说不得荣耀,也不能算是悲凉。同着那个骄傲了一世的男人争夺一个女子,算是生命里最精彩的一幕。
    瞑儿。
    睁开眼,便见宫人小跑着过来:“秦楼主,皇上召见。”
    微微侧了下身,道句有劳,整整衣服,便跟着宫人缓缓走入殿内。
    殿里很黑,只有一盏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嬴政立在窗前,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是宫人禀报、有礼退下、合上门,突然觉得厌倦。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太久,到了如今反倒不绝的欢喜,累赘而繁杂,很辛苦。
    秦殇并不说话,只盯着嬴政的背影出神,像是在不断的研究,研究这个一生都在与自己缠斗的男人。
    嬴政转身,看到秦殇看自己的眼神,莞尔一笑:“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是英雄惜英雄,却偏偏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上。别人只说秦楼主谦逊持重,可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你那斯文面皮下和我一样的野心。”
    秦殇一派坦然:“我自幼便被教导,心若无大志向,便只能泯灭于芸芸众生。既然天赐给了我优于常人的能力,我为何要拒绝这样的恩赐,反而不思进取。”
    “所以你不做官,因为你不屑。”嬴政一步一步走向秦殇:“若真要你选,你恐怕会选择废了朕然后自立为帝吧?”
    秦殇失笑,毫无畏惧之意:“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嬴政眯起眼:“从来不跪拜于朕,也不懂称呼朕为皇上,因为在你心中,朕这皇帝也不够格让你屈膝。”
    秦殇一惯沉静,不说话,算作默认。
    “虽然朕很生气,不过也很有趣。都说九五之尊会要一生寂寞,可我还算庆幸有你这么个人在明里暗里跟我斗。说说看,秦楼的势力最近已经越过了象郡吧?你们秦家本就在南方,你虽然率众迁至咸阳,倒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不知不觉间南方倒真成了你的天下了。若你要起兵谋反,那朕还真的很头疼。”
    秦殇无视于嬴政话里百般威胁,径自找了个软垫,优雅的盘膝坐下。
    “我们两个人斗,你错在不该牵扯上瞑儿。”就算坐着,也有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今日站久了,好像有些压不住咳了。
    嬴政也在他对面坐下:“她也是你和我争斗的一部分。以前没把握,但现在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你一定会输。”
    秦殇眼里精光闪烁:“你哪来的这种自信?”
    嬴政大笑:“若无自信,那朕又何来的这大好江山?你今日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她么?一直都不开口,你还真能沉得住气。”
    秦殇貌似悠然,实则全身紧绷:“你一早便知道瞑儿的真实身份,你这么做,在瞑儿那一方面你的目的我不想多说,那对于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嬴政拿眼睨他:“我要你做你最不愿做的事。你不愿臣服于我,那我便偏要你位列三公;瞑儿不愿自己喜爱的人三妻四妾,我便让你妻妾成群。如果你不同意,那当年行刺朕的女刺客明日便被处死。”
    秦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苦笑:“四年前的情景,你何苦让它重演。”
    嬴政亦是猖狂:“四年前你可以为了救她而入主秦楼,那四年后的今天,你会不会为了她再一次屈服于我?我不在意用何种方式,卑劣与否,只要能达到目的让你输就可以。”
    秦殇长指抚在额上,微微遮住眼睛。即便如他,在此时也难于从容掩饰情绪。说不出何种滋味,但在电光火石间却也做出抉择。
    抬起头,展颜一笑:“只要瞑儿无恙,那我便答应为官,只是姬妾,似乎还是你比较适合这种生活,秦某敬谢不敏。”
    嬴政在一刹那有些闪神,他也没有料到这个男人会同意得如此毫不犹豫——就像四年前一样,还带着恣意飞扬神采的秦殇找到他,开口便是一句“我要她”,然后一口承下所有条件;而今,已然成长的他仍是不改初衷,清清淡淡便一口应允,仿若人生所有起落,不过是他的指间风云。
    这样的结果,反倒让他更不轻松。不过,他已经成功地让秦殇一步一步在自己的掌控里越缚越紧,而且……
    嬴政死死的看着秦殇似乎并无怒意也无失落甚至可以说没有表情的脸,突然扑嗤一声笑:“你下去吧,朕自有安排。”
    秦殇起身,盯着嬴政的笑脸,突然声音变得不带任何温度:“我当真很好奇,这一世,你和我谁能笑到最后。”
    嬴政点点头:“我会奉陪到底的。”
    目送秦殇离去,嬴政整个人瞬间萎靡。像枯萎的树叶,浑身瑟缩成一团。
    秦殇,其实我们两个人在瞑儿身上,谁也没能赢。只是,爱得更深的那个人,会输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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