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家吧,瞑儿,不然师傅要打了。”好听的少年声音如这温柔的山风,徐徐吹拂着,暖了少女的心房,竟是生出了无尽的欢喜。
“不怕,爹爹舍不得打瞑儿。”少女咯咯直笑,如珠玉般清脆,沁人心脾。
少年扬起好看的笑,身形飘然而起,如烟般掠至少女身边,拉起她柔嫩的小手,轻轻转身,不着痕迹的把少女往回带。
少女一撅小嘴,负气的想要挣脱少年温暖的手,不停的嘟囔着:“长哥哥耍赖,明明知道瞑儿跑不过的。”
“要是瞑儿不偷懒练功,怎么会追不上?”
“哪里算?下次瞑儿和长哥哥好好比比,不许用轻功……”
少年满眼宠溺的柔情,听着女孩爱娇的抱怨,嘴角擒起的微笑颠倒了众生……
曼妙的夕阳越发下沉,霎时间如血般夺目……
“为什么要让瞑儿走?”女子直直的看着眼前沉默的男人,倔强的咬着唇瓣,泪水挤满了眼眶,却是不准它掉落。她想知道答案,为什么自己会守不住这份温暖,为什么要让它生生从指尖滑走,她不愿、不甘;她愤怒、她悲痛。尖锐的痛苦从心底一波波的袭来,疼得让人把持不住。然而,却只有沉默、无尽的沉默。
女子忍耐良久,泪水终是滑落。啪的一声,坚硬的黄杨木门框竟是被她从中掰断。跺跺脚,女子转身离去,只留下室内残灯如豆。昔日少年清凉的眼眸全然的灰败。
愤恨,看着面前端坐在龙椅的男子,只剩下全然的愤恨。丝竹管弦,靡靡之音,面白无须的宫人,浓妆艳抹的妃嫔,香艳与暧昧被夜无限的扩大。他向她招手,她全然不动;他走向她,揽住她,亲吻她。她闭上眼,却止不住山海般呼啸而来的记忆。少年好闻的气息短短的在她的面颊停留,诉说着一份浅淡的柔情,却在她的心底引发出天崩地裂的爱恋。她拼命奔跑,肆意的欢笑,追逐的一个名叫幸福的方向,以为自己真的抓住。伸手向前,碰触到的却不是少年朴素飞扬的白衫,而是滑软轻透的丝绸。丝绸在她的手里不停地流淌,如心底里不曾断过的鲜血汩汩涌出。睁开眼,看到眼前巍然如山的男人正在啃噬她娇嫩的红唇。心底的厌恶霎时涌出,抽出袖底的刀,扬手一划。
血如泉般喷涌,夺目的鲜红。看着歌舞升平的大殿忽然陷入混乱,看着眼前男人萎顿于地,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快意,恣意大笑,笑得山河为之相倾。
解花情,任花残。敢做一生执,共君一日欢。
妖媚诡异的歌声冲天而起,浑身鲜血的女子纵声长歌。泪水奔流,嘶声大吼,却只在心底如雷鸣般回荡:
你听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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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睁眼,只见满室月光的清辉。青瞑伸手抹掉额上渗出的细汗,心知只是一场梦境,但却觉得过于的真实,仿若一切都历历在目。凄凉的歌声在她耳边阵阵做响,弄得她头疼欲裂。
翻身下床,微凉。取了一件薄衫披在肩上,眼角余光却看到放在床边的面具上。迟疑一会,终究没有戴上,素着容颜,推开门走出去。
夜凉如水,秦始皇统治下的江河一片静寂。黑色的夜幕掩去了人心的蠢蠢欲动,让暗潮涌动的天下呈现出短暂的安宁。凉意驱散了青瞑心里的烦闷,精神为之一振。这样宁静的夜晚,恁地生出那样怪异的梦境。
好静,静的不同寻常。
突然,心中警铃大作,隐约感到危险就在四周。青瞑思绪未能透彻,身体却敏感的察觉身后刀刃的破空之声。直觉地一回头,冰冷的刀光已然映上青瞑惊骇的脸。
青瞑看到一双狭长凛冽的眼,黑白分明,目光如他手中的刀般尖锐。这样一往无前的眼神却在看到青瞑脸的一瞬间疑惑了起来,手中的刀一滞,在离青瞑的喉咙仅仅一分距离时堪堪错开方向,划破青瞑颈项上薄薄一层皮肤。男子挽了个剑花,收回了剑。
此时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持剑而立,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青瞑,似是心中有大疑惑,却不知如何解答。青瞑盯着男子,他虽蒙住了脸,但浑身散发出的危险冰冷的气息却让青瞑拼命的想逃。胸口本该好了的刀伤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了起来。
这样的僵持被碧落的寻问声打断,黑衣男子身形一晃便到了窗边,却在要翻窗而出时回头看了一眼。
青瞑站在门边,看着男子浴着从窗外倾泻而下的月光,带着困惑回头深深的一瞥,心里莫名的哀恸。她不知道,多年后的某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这个男子依旧是在漫天漫地的月光里,深深凝望着她,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她,为了那一眼,竟是走上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命运之路。在那时,她才终于明白,这是一个乱世,在这个乱世里,随便哪一段,都铺排不下她那一段小儿女的痴情。
颈项上的凉意提醒了青瞑,转眼看见铜镜里的自己,脖子上竟满是鲜血。让青瞑困惑的是,明明是带着致命杀意的一刀,为何在最后却突然避开了自己。而那个男子,又为何困惑,何以困惑。这世界,怎会有那么多她不明了的事。
门外传来碧落焦虑的声音,青瞑心里稍稍的宽慰,碧落这个丫头,年纪不大,言语也少,对自己却是发自心底的关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个人淡淡的,却有一份心知肚明的暖意在其中。
重又带上面具开了门,碧落看到青瞑脖子上的血,急急的问:“奴婢听到响动就过来了,凤姑娘可还好?”
青瞑示意她噤声,拉她进了屋子。
刚关上门,碧落就利落的拿出了金创药和棉布为青瞑包扎。没有不合时宜的寻问,只有手底轻柔的动作表现出碧落的担忧。
伤口并不深,却划破了一条小小的血管,所以才会流了过多的血。青瞑按了按头,止住一阵阵的昏眩,问碧落:“碧落,从前就有这么多人想杀我么?”
对于自己“失忆”的事,青瞑对碧落并未加隐瞒。而碧落知道后,虽掩饰不住眼底的诧异,却是在此后更加尽心的伺候青瞑。生活起居,无一不安排入微。甚至相较于从前的恭谨更多生出几分亲近。
碧落听了青瞑的问话,微微的笑道:“凤姑娘和楼主一起东征西战,几年里为皇上平定天下立下汉马功劳,在此过程中难免不让六国余孽心生怨恨,可是凤姑娘武功超拔,一直以来,都没有几个人能真的碰到凤姑娘的。”
“可是我不会武功了啊……”青瞑抚着受伤的脖子说:“那些招式我都不会了。凤姑娘么,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凤姑娘还会是凤姑娘么。”
看着青瞑的郁闷,碧落忍不住脱口而出:“就算凤姑娘没了武功,楼主也一定会守护着你的!”
“什么?”青瞑稍惊。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碧落低下头,静静地解释道:“碧落能够明了,楼主不会弃凤姑娘于不顾。他一定,一定会在你身边。”
“是么……”青瞑低喃。
秦殇与凤姑娘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过往。她可以想象他们携手打马而歌、纵横天下的那份快意,是可以破开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束缚的激情,那样的惺惺相惜、那样的彼此感念——可她苏青瞑没有拥有过一分一秒。占据着这个躯体,却不知要安于何处,青瞑不觉生出微微的羞耻。冥王,你不羞么,这样的安排会让那个光芒可盖过朝阳的凤姑娘变得何其懦弱。你叫我又该怎样厚颜的站在秦殇的身边,用一个弥天大谎来成全他的深情厚意——对一个其实已经消失了的女人的眷恋。
冥王,可否让这一切成为一个可怕的梦魇。然后,梦醒了,就都结束了。悲伤或者快乐,都可以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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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这章了!!!分N次上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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