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臣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绝无可能出现的情景目瞪口呆。
昨日还可能被定罪入狱的秦楼楼主,不仅没等来获罪的圣旨,反倒被皇上金口亲点,位列三公,官拜丞相。而今朝服加身,站在群臣之首。往日里一派书生气的年轻人,仍旧显得谦逊,只是那股凛然的气势,是再也遮掩不掉。
尔后皇上再下圣旨一道,凤姑娘为赵姬一事已过去多年,其中过程朕不愿再予以追究。昨日饮宴所有人等,对此事不可再提,如若在街市之间听到任何有关于此的流言,必当严惩不贷。
圣旨读完,群臣跪下接旨。新上任的丞相当时稍微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一笑,跟着跪了下去,随着众人一起高呼万岁。
若为卿故,甘折腰。
.四匹黑色骏马拉着的大车载着蒙受天恩的新丞相折返秦楼,一路上百姓争相观望。
从地狱到天堂,原本不过是他人一句话。
下了车,看到青瞑等在门边。依旧带了属于凤姑娘的面具,绯色的衣裳一如当年,只是神情里难于言喻的陌生和悲哀太明显,看得人揪心。
青瞑看着秦殇缓缓走过来,深黑色的掐金宽袖官服,百般威严,千般潇洒,万般风流,高贵出尘,温柔隽永。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却无法成言。他真的很爱凤姑娘啊,只要为了她,便可一再的妥协。她用凤姑娘的眼睛看着他的款款深情,心好疼,然而,她却也觉得,此时此刻,就算一条命、满腔热血全都给了他,那也该笑……
秦殇走到近前,抬手抚上青瞑脸颊:“傻姑娘,哭什么,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来,我们先进去。”
青瞑吸了吸鼻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秦殇不解。
等到他看到大厅里的景象,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整整一屋子的各色美人一字排开,环肥燕瘦,风姿卓然。见秦殇进来,都齐齐行礼:“大人。”
声音是绝妙不已,皆如空谷莺啼,婉转动听。
候在一边的宫内官马上上前一步:“丞相大人,皇上特赐美人三十名,供大人享用,以此恭贺大人入仕之喜。”
秦殇有些克制不住怒气:“我同皇上说过,我并不需要这些人!你带她们回去!”
“连同着本宫你也不要么,丞相大人?”
清冷的声音,一阵环佩叮当响,宫内官一拜到地:“浸秋公主万安。”
青丝高绾,珠玉满头,锦衣华服,十足金雕玉砌的皇室后裔。一双丹凤眼透着说不出娇纵冷艳,却也有掩饰不了的万般风情,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撩人心,也扎疼摘花人的手。
公主浸秋,嬴政最骄傲的女儿,一直自负才情,天下男子无人能入其眼,可是嬴政好大手笔,直接将这么一个不能拒绝的人丢给了秦殇。
浸秋从偏厅出来,众美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迤迤然的走到秦殇跟前,三分玩笑七分严肃:“我带着姐妹们到此,辛苦劳顿,秦丞相莫非真要如此无情,将我们扫地出门?这可叫我们日后有何面目见人?”
宫内官忙补充:“丞相大人,皇上特地将浸秋公主赐婚于您,请您择日完婚。”
不在朝堂,不为人臣。若为人臣,当受其命。他可以堂皇的拒绝美人,却拒绝不了一国公主。让嬴政颜面扫地,直接的受害者只能是瞑儿。
千躲万躲,躲不过权力华美表象下的桎梏。
秦殇回头看青瞑,她该是早已知晓,脸色泛白,却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睛慢慢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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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瞑儿!”秦殇一把拉住直直往前走的青瞑:“不要这样好不好。”
青瞑没有挣扎,只是垂着手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穿越了,以为遇着了一生的良人。可这过程却艰辛至此,艰辛完了还见不到彩虹。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突然想起了这个唱词,记起许久没能记起的自己的前世。突然好后悔,不该玩心大起和冥王玩游戏,她内功不足,抗震水准一般,现在已经遍体鳞伤,玩到最后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现代帅哥那么多,而且还懂得结婚戒指只能带在一个女人手上。秦朝的花美男美则美已,可是三十个美人再加一个公主,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后宫,皇后妃嫔一应俱全。嬴政不仁义,秦殇不坚定,这叫她一个现代女性如何消受。这样的穿越不好玩,她想去跳崖,然后去找冥王算账,最后干脆永远留在地狱当清洁工什么的,也比站在这里当傻瓜强。
“瞑儿……”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秦殇有些迷茫的看着青瞑低低抽泣,渐渐变成失声痛哭,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喊:“我要回家!”
秦殇不知道青瞑是真的崩溃。原本开心爽朗的人,被迫着成了个什么都能扛的女人,拼命压抑自己,日日难展欢颜,到最后连心爱的人都要被别的女人抱,她不疯是她坚强。可她要怎么去跟他解释穿越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说了之后说不定他还把她扫地出门。所以说不出口的话注定说不出口,依旧只能留在心底等着慢慢变成灰烬。
“你会娶浸秋公主吗?”末了,青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沾的灰,问秦殇。
秦殇抱她:“我不能不那么做。”
“那我是否该恭贺你双喜临门。”青瞑推开他,立在一边:“为了我又向皇上妥协,所以就当是感谢你,我也不会阻止你娶浸秋。只是秦殇,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感情,这一点,你该知道。”
管她凤姑娘处理这等劈腿事件会不会是这个作风,只是自己真的需要发泄。装成另外一个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她太入戏,猛然清醒时就会觉得痛苦。
很潇洒的走开,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鸣凤院,然后躲在碧落的怀里好好地哭。绝不、绝不分享爱情,哪怕最后只能选择站在一边爱你,不仅仅是骄傲的问题,这是底线。
碧落拍着青瞑的背,她是丫鬟,主子的感情,她要怎么插手。
“瞑儿。”长歌不知何时进来,青瞑已经窝在碧落身上睡着,刚出大牢,又遇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累得再也睁不开眼。梦里她正在观摩秦殇和浸秋的婚礼,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天作之合,送入洞房。
长歌轻轻抱起青瞑把她放到床上,睡着了都在掉眼泪,何苦。
转身找到秦殇,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只能接住秦殇往下倒的身子,那血,竟然又开始奔涌而出。
“你吃药了没有?”长歌寒声问虚弱至极的秦殇:“我给你新配的丸药完全可以暂时抑制病情,不可能发作得这么快。”
秦殇窝在床上,浑身发颤:“药我给瞑儿保管,自饮宴那日起,三日不曾服用了。”
长歌倒抽一口冷气:“若你想死,及早跟我说,何苦让我和尝微劳心劳力的救你。”边说边搭上秦殇大穴,暂时用真气压制住他吐血的症状。
秦殇闭着眼睛,喉咙里腥甜的味道挥散不去,幻像频生,一会儿是娘的脸,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又是家里那些长辈叔伯,全都对着自己说话,耳如鸣钟。
“都走开,别吵我。好累呐……”
长歌有些惊讶的看着秦殇低低自语,手一凉,自己的手被秦殇紧紧握住,那样的冰冷的手,寒意刺痛人的肌肤。
他的手从来都不会像你的一样温暖,而一个连自己都暖不起来的人,该有多可怜。
瞑儿说过的话轻轻响在脑海里,是真的,真的很凉。
“瞑儿,都是我错……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伤你……难道真要……真要杀了他……”秦殇秀气的眉紧紧皱着,不安的神情无助至极,手却握得死紧。
长歌慢慢困惑,一开始准备好的责备的言语被悄悄咽下去。本认为谁都不能伤害瞑儿,就算是秦殇也不例外。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男人,他要从哪里开始向秦殇阐述那个“你不能他娶的”观点。
他同意入朝,他同意成亲,不和嬴政起正面冲突,一切不过为了瞑儿着想,就像四年前一样。为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方法欠妥,可谁能再谴责一句。
手下的脉跳动得很急促,有时候却又突然聊胜于无。如山的事务,终日的精神紧张,不断的算计权衡,还有内心里的焦虑,都在不断的侵蚀着这个男人本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用药也时断时续,再这样下去,这个男人命不久已。
可是当年好容易得来的挂剑草已经用在了瞑儿身上。
长歌轻叹,连城易碎,绝艳易凋,完美的人往往容易为天所妒。难道秦殇这般男子,真的也躲不过命数。
长歌唤过候在门边的秦盛:“叫尝微去凤姑娘那把楼主的药拿来吧。”
尝微正在知味堂试药,听了秦盛的话马上面露凶光,一阵风般刮到鸣凤院。
这个女人,失忆后难道头脑都变坏,楼主的药又岂是能停一天。
正准备先开口骂上几句,却见碧落冲她打手势要她噤声。尝微挥手推开碧落,抬眼却见青瞑泪痕阑干的脸。睡得那么不安稳,好像心在被人扯着。
话到口边又咽下,尝微压低声音问碧落:“楼主的药凤姑娘平日都放在哪里?”
碧落有些难过的看着青瞑:“楼主的药,凤姑娘总会随身带着的。”
尝微轻轻走到青瞑身边,手慢慢摸索,却怎么都找不到。尝微想要直接拽青瞑起来,问她药去哪了,但看到碧落哀求的眼神,终是作罢,扭头去了秦殇所居的落华居。
长歌见尝微空手而来,正要发问,却见尝微掏出一把铮亮的刀,利落的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新鲜的血从洁白的手腕上流下,滴落到秦殇青白的嘴唇上。
“快张开嘴,快喝啊……”尝微声音颤颤,可秦殇薄唇紧抿,血顺着唇边掉下去,在枕上泛开成一朵一朵的花。
“傻瓜,喝啊!喝了你就好了啊,就不会咳得难受,也不用心口疼,也不会吐血了,你快喝啊!”
也许无人能信,此刻尝微脸上已经泪雨滂沱。不再是往日里尖锐刻薄的艳丽女子,只剩下了一脸心焦、一脸痛惜,还有满腔爱慕柔情。
“长歌!他为什么不张嘴?”尝微扯着长歌的袖子哀哀的问,鲜血淋漓了一地。
长歌抬手卡住秦殇下颚,迫使他张嘴,可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在昏迷中都抗拒的往外吐,喝下去的寥寥无几。
尝微咬牙,抽出刀在手上补了一下,补得竭尽全力,刀口深到可见森森白骨,割断了血脉,一下子血涌得像喷泉。
尝微挣扎着把手移到秦殇嘴边,大量的鲜血灌入,吐都吐不及就被迫往下咽。
“这是药,是药,不要吐掉,好好喝。”柔声安抚,尝微稍微安心,长歌在一边摇头:“你疯了。”
尝微的血果真像是最神奇的药,不多时秦殇面色已然好转。
尝微虚脱的坐到地上,长歌马上抓过她的手给她上药止血。
“你次次都说我疯,何苦来的。”尝微痛到倒抽冷气,有气无力的反驳:“不过我一看他犯病,还就真以为我会疯了,吓疯了,急疯了。”
长歌默默不语,手上动作不停。尝微平日里总掩盖在宽大衣袖下的手腕上刀疤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这一切,都只为了此时躺在床上昏迷的男人,这个把心系在另一个女子身上的男人。
“你若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他还没死,你就先不行了。”
尝微啐他,妖娆风情又浮上脸:“长先生,若你的瞑儿要你为她去死,你会怎么做?”
长歌无言以对。若瞑儿要他的命,他自然会双手奉上。
都是痴心人,尝微的所作所为,别人不知,他却能懂。尝微对秦殇的真心,他看得分明。就算那日瞑儿误会,也不多做解释,只因尝微多年来的爱慕都只化作了默默的生死相随。如果所爱之人不爱自己,唯有闭口不言,这样才能不被拒绝。爱给了你,命给了你,剩下的,仅有那么一点骄傲与尊严。
“对了,你怎么没拿药来?你知道你手脉里的血现在对他的病已经没有多大作用。”末了,长歌问到正题。
尝微也有不解:“很奇怪,我在凤姑娘身上根本就找不到。”
长歌目光一寒:“查清楚,瞑儿不可能药被拿走还什么都不说。既然是有人有心来偷,那多半来者不善。”
尝微疲惫的点头:“我只怕是药找到了也治不了他的头疼。”她看向安然躺着的秦殇:“一个小型的后宫,他该怎么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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