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王府特地派人送来一封由伯阳王亲笔书写的退亲信。
书信内容为:三月前,吾儿遇险于雪崩之中,昨日在大雪覆盖下找到雅儿躯体,躯体在人已去。人生最苦,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朽悲恸万分,但天人永隔,永不再见已是事实,老朽不欲雅儿之去影响贵府流觞小姐的终身幸福,特写此退亲信,望魔王海涵。老朽涕不成声。
伯阳王手中的狼毫潇洒自如、如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气呵成,乐呵呵的将这封充满“伤悲”的书信写完,脸上带着老狐狸一般得逞的笑。
博雅望着写他“仙逝”还能写得如此快乐的自家老子,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戳戳他的后背,瞪着一双死鱼眼看他,“父王,我记得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写我死你很开心?”
伯阳王哈哈大笑,“能够省下一朵金雪莲,怎么不开心?至于儿子嘛,老爹我帮你算过了,不活到小辈们天天诅咒你,死不了。”
“这话说的。”博雅没好气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心里有点小埋怨,“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会儿让我去娶媳妇儿,一会儿让我退亲,好好的老婆都飞了,我这辈子注定要单身了。”
“急什么?”伯阳王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要个老婆还不容易?四条腿的凤凰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满街跑。”
“可是她,我很满意。”博雅懒得和自己的父亲争辩,长袖一挥,径自坐在了太师椅上抬眼望天,回忆着与流觞在一起的一幕幕美好。
“呃……”伯阳王恍然大悟,儿子喜欢的女人,会不会……主人也喜欢?那么自家儿子岂不是很没竞争力!
哎,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流觞要真喜欢博雅,那么她自然会成为他的儿媳妇。
流觞在接到这份书信的时候依旧难掩悲痛。
虽然她在遇见燕子矶的时候很希望和博雅的婚约不存在,因为前世里的他欠她一个婚礼,在今世,她要他补偿。
可是……当退亲的原因竟然是博雅的离去,她的心一下子空洞洞的。
抚摸着手中一脸焦躁的大白猫,流觞愣了半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命,如此脆弱,在一瞬间就可以夭折。她心里喃喃着,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对于博雅,她利用的成分更多,但归根到底,她当他是朋友,如果可以,也许会成为很好的知己,但是如今,所有的也许已经变成不可能。
对于燕子矶,她其实从来不曾好好了解过,只是潜意识里一直对他贴上了另一人的标签。
够了!流觞摇了摇头,他只是燕子矶,他不是他,前世里的他欠她的,可是燕子矶不欠。而她却找了一个不相干的替罪羊欲让其偿还一切。
她,真是可笑!
所以,她一直在试探他,观察他,连比武大会都是!
够了够了!她不能再幼稚下去,她不能一错再错下去,放过燕子矶,也放过自己,前世的记忆,都散去吧,她只是木槿流觞。
秋风起,卷起落叶无数。
清冷的无人崖上,燕子矶负手而立,孤独的站立在崖之巅,如果有人细看,定会发现他脸上薄薄的红色,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五只手指的痕迹。
“燕……燕大哥。”不再指名道姓叫他,她只是木槿流觞,眼前的男人,不欠他什么,而她却让他难堪,她心中有愧。
燕子矶不回头,冷风吹动他的发丝,让他看上去遥远而孤立,“你来做什么?”
“我……”流觞歉疚的低下了头,伸出手,掌心托着一只红艳艳的石榴,这只石榴是她很努力保存至今的,所以水分未失,石榴缓缓伸到他面前,流觞露出了小女儿般的羞怯,“给你。”
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跟我走,我带你去天涯海角。她虽然知道,他所谓的天涯海角无非是东躲西藏,不让燕无痕找到而已。他并不会时刻守着她,在武林大会那日他对水漾公主说他不认识她的那时起她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他永远只会选择责任而非爱情。
尽管如此,她依旧感激他,他虽然给不了她名分与安定,但是至少能给她属于他的爱。
这已足够!
她何苦再要与一个爱她之人过不去。
燕子矶望了流觞手中的石榴一眼,冷哼一声,决绝的不去看她。
他想起她送水漾公主回府休息的那天,她从昏迷中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出手之狠,令人乍舌。
他脑海之中至今还浮现出他父亲的那张冷酷的脸,如此的冷,如此的寒,如此的不近人情,只因一个无心的过错,就给了他狠狠的一掌,害得他心口至今仍旧隐隐作痛。
“你难道不知道水漾师承行歌吗?你难道不知道行歌是个很护短的人吗?”父亲的话语至今在他脑海中回响。
“如果你不想死就离那来路不明的巫女远点,走我给你安排好的路,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燕子矶惊骇的后退之际,衣袖之中冷不丁掉出一副陈年的旧画,随着画卷的掉落,一个美艳清新的女子赫然跃于纸上。
“谁让你碰我的画?”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在了自己儿子的胸口,燕子矶一口鲜血吐得足有一丈远,露出自嘲的笑,“你就是为了她这么多年来冷落娘亲、冷落我,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阵阵回荡,激荡起层层沉闷的空气。
“滚出去,滚出去!”燕无痕大怒,小心翼翼的将画拾起,将溅在画上的血点轻轻擦去,眼神不再清明。
“你……怎么了?”流觞歪着头瞅了瞅他的脸,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这是一张她不熟悉的脸孔,因为这张脸孔上冷凝的表情是她见所未见的。
燕子矶眯起眼看她,将她手中的石榴一把拍掉,石榴直勾勾的落入深不见底的山崖,“你为什么要击伤水漾公主?”
质问的口气带着几许怨恨与寒凉。
如果不是她不听他的安排,一切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流觞有些内疚,但也有些疑惑,“难道我就应该被她打死吗?”
“呵呵……呵呵呵呵……所有人都是这么的有理,只有我做什么都是那么的无理,哈哈哈……哈哈哈……”燕子矶大笑,笑得黯然神伤,大笑之际跌跌撞撞的一步步离去。
“小心。”流觞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讨厌你的咄咄逼人,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说话之际他眼神空洞的望天,这话或许是针对流觞,或许是针对水漾,亦或许只是自己的父亲……
说完甩身离开,甩袖之间,一卷碎片从袖中掉落。
“我……”流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如果不是她要他明媒正娶,他也不会让她参加武林大会,如果不是她想求证一些信息,也不会得罪水漾公主,让他左右为难。
归根到底,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流觞对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大喊,许久,蹲下身,将他掉落的这些纸片一一拼凑起来,才发现跃然于纸上的居然是……
看来她有必要拜访一下燕无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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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更新都掉收藏,可是还是得写下去,将未完的故事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