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伯阳王一改刚刚的不拘小节,话语声竟是如此的让人沉醉。
真的是好久,不见。
她清晰的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雪下得纷纷扰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庭院中受罚,两天没吃没动的她几乎成了一个雪人。
然后,一个不羁的雪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身上厚厚的雪花拂去,用最温柔的口气对她说:“倔强是没有用的,要活下去才可以改变命运。”
从那之后,她不再想着逃跑,而是拼命的练戏,肚子痛也唱、发烧也唱,天热唱、天冷也唱,吃下别人所不能吃的苦,走遍五族,只为找他。
就当她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他的时候,他出现了,轻轻的为她拂去肩上的尘土,还是那样的温柔,还是那么寥寥数语,“想变得更强就要站在最强者身边。”
她以为,他留下了她,可她却恍然间发现,自己的那顶花轿抬去了另一个地方。
“你总是希望我变强,可我还是那么弱。”兰姨娘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泪光闪烁。这么多年来,相见成了她每一个新年的愿望,却也是奢望。
“你受苦了。”伯阳王至始至终没有转过身,伸手掐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花,不顾那些细细小小的刺扎进肉里,淡淡的看着这抹娇羞。
应了他那句话,她这一生似乎都在受苦,小时候被拐进戏班受苦;后来满世界的找他受苦;最后浑浑噩噩的嫁入魔王府,依旧是受苦。
何苦来?何来苦?
遇到他,似乎就注定了受苦。
姨娘这个位置坐得苦,这份相思更苦。
“那个丫头挺好,你学学她,趁着能笑的时候……多笑笑。”然后,伯阳王转过身,似乎还是那个雪衣少年,带着温柔的眼神和淡然的笑,将那朵美丽的蔷薇花轻轻放入她的掌心。
素白与艳红构成着天地间最美的结合。
兰姨娘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仍旧是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瘦丫头,珍惜的看着那朵艳丽的花朵,感动的发现枝干上的小刺已经被他细心的剥去,“公子……”时光倒流,岁月凝在了最美的时刻,她恍然间喊出了声,仿佛他还是那个澄澈的雪衣少年。
“还是那么粗心。”伯阳王置身事外的将她脸上的西瓜子取走,然后淡淡的转身离开,将恍然失神的女子留在原地,也将时光定格在了当初。
许久,那个属于五岁孩童的清明的目光散去,那个跟随了她二十年的幻念也随之散去。
然后,她低下了头,赫然发现那朵美丽的蔷薇已经化成一缕轻烟,消散在了风中。
美得像幻境的花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是他最后想对她说的:
从此,她再不必挂念。
咫尺,天涯。
“母亲,你会不会吃醋?”博雅望着艳阳下的这个画面,鼻子酸酸的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平静得像一泓湖水。
“当年如果他想娶她,我不会反对,只是……他选择了我们母子。”伯阳王王妃的口气很淡很淡,却充满了信任。
“父王还是爱母亲的,正如母亲很懂父王一般。”博雅贴心的为自己的母亲捏捏肩,试图将这份伤感驱走。
“其实,我想更懂他些。”伯阳王王妃的神儿飘出去了,一时间就收不回来了。
花园中发生的一幕,不同的人看到有不同的感受。
“娘,我真的嫁不出了吗?”暗夜菁的声音有些哽咽,许是应了这个氛围,她的心里空荡荡的。
苏姨娘歉疚的看向自己的女儿,纤细的手掌抚向了暗夜菁美丽的面庞,“娘亲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苦的,我女儿喜欢的男人,娘亲纵使是豁出老命也要为你争取到。”
“娘,奈何女儿觉得无妄。”暗夜菁流出了悲伤的泪水,“伯阳王与兰姨娘本来就是旧识,她出面为那丫头说好,面子比你我大多了。”然后伏在自己娘亲肩膀上哭。
“不会的,障碍是要扫清的,扫清就好。”苏姨娘的脸上露出了狠厉,低头拍着自己女儿颤抖的肩膀。
那一桌酒席,吃得人各怀心思,每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在状态,实则又很不在状态。
散席后,苏姨娘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怔怔的发问,“肆儿,你希望博雅世子娶你妹妹还是流觞?”
暗夜肆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继续在大热天为某人煲汤,“我希望妹妹和流觞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你妹妹和流觞同时喜欢博雅世子呢?”她追问。
暗夜肆的心霍然间一揪,没看清手下的动作,沸腾的汤水倏地溅到自己手背上,顿时烫出了几点粉红。
苏姨娘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哪天嫁人了,你还这样为她煲汤么?”
暗夜肆愣住,他没有想那么多,他没有想过她那么灿烂的笑容有一天会只对一个人绽放。
“你这样全心全意的为她她知道吗?她感恩吗?肆儿啊,你好生糊涂啊!”苏姨娘气得夺门而出,直奔大夫人的宅邸。
苏姨娘手持一条皮鞭将大夫人宅邸之中的瓶瓶罐罐摔得粉碎,“姐姐啊,你真是仙人做足,这么一只老虎窜出来,你反倒不管不顾了,安心在你的固若金汤寺中吃斋念佛了,可是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哈哈哈哈哈,什么烂摊子都丢给我,都丢给我,那么别逼我出狠招!”
“喵喵——”易兰轩中,博雅的心肝一下子窜到了流觞身上。
“怎么了?还是苏姨娘?”流觞读懂了博雅的心肝的话语,好奇于这一个多月中苏姨娘为何时常出入大夫人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