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高台之上的广遥正殿,巍然壮观,气势宏伟,乃是帝王早朝议事之地。他不假思索地向着广遥正殿走去,望着那高处的赤金龙椅,眸色愈深,那些压抑多年的所有痛楚似乎都在永和帝所表现出的软弱下变得轻了许多,可是却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的梦靥。
仰头望月,吐出一口浊气,一切都将结束!可是心底的某一处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她究竟在哪里?北山下他已命人寻了多次,皆是无果而返,而欧阳靖名下所有产业,别院他亦也派人前去打探,也无一丝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猛然一缩,可怕的念头方浮上便被他压下。
“龙逸!”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薄唇吐出,分明有着浓浓的恨意。迟早有一日,他要龙逸为曾经的擅作主张而付出代价。可是,思及北山之上她是那样决绝地拒绝了自己的情意,冰冷的眸光,瞬间又将他燃起的心瞬间浇熄,他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错,无法掌控的脱力感令他尝到一种叫做“挫败”的味道。
当值的小太监闻得轻微的声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男子转身离开,愈行愈远,便又阖上了眼皮。
一道黑影迅速闪入紫霞殿。
永和帝面色微沉,冷扫一眼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他去了太子殿?”
黑衣人点头。
永和帝自龙床站起,负手身后。
烨儿,他的好儿子!
“靖王可有消息?”他目光如炬,直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自袖中掏出封好火漆的信笺,恭敬地递上去。
看过信笺后,永和帝将信笺握于手中,微微用力,而后手中的信笺便在强大的内力下变做粉末,随即他疲累地挥袖,趟回龙床上,而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
天色将明未明,朦胧晨光里,夏末的气息越发浓烈,林语嫣索性穿戴整齐,凭着感觉去了廊上坐着,寂静的廊上有清淡的竹香随风飘来,令人神清气爽。
菊翠闻声而起,神色微慌,每每瞧着这淡如秋水的女子时,她总会莫名生出一种怕意,只因她太静。
“夫人怎的起来得这样早?”菊翠走上前,欲搀她起来。
“心不静又怎么睡得着。”清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疏离感幽幽响起,辨不出是喜是悲。林语嫣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物件,随着时间流逝会有尘埃落下,最终不复以往。心渐渐趋于平静,她终于开始审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觉异常可笑,当日马车上自己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什么他生自己则生,看似义薄云天,可在他眼中自己就好似一个跳梁的小丑,什么清傲、倔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戏。
她赌输了,真的是输得一败涂地。
“去告诉王爷,我有事要与他说,希望他无论如何可以来一趟。”扔下这话,她微微推拒开菊翠挽住她胳膊的手,淡淡一笑,他总说自己的眼睛会好,可这么久不见起色,怕是难好了,是以她该学着靠自己,以后的日子,她摇头苦笑。
今日的早膳极是丰富,她竟难得的吃了许多,这令菊翠很高兴。
欧阳靖迟迟不来,林语嫣也不问,只是安静地坐在琴案前。直到晌午,欧阳靖才懒懒来到了她的寝居,瞥见她略有些憔悴的苍白脸庞还是不可察觉地蹙了下眉。
“究竟为了何事非要本王来一趟?”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林语嫣眉眼未抬,面上看不出有何表情,“莫不是要本王来听曲?”
“是,也不是。”林语嫣赫然抬头,循着他声音的方向“望”去,晦暗无光的眼眸落入他眼中时,还是刺痛了他的心。“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欧阳靖明知她话中别意,方欲开口说“好”,又觉太过唐突,怕她接受不了,只好懒散地靠在榻上,反问一句“何意?”
林语嫣也不答,只唇边隐约浮起一抹浅笑,在浅薄的光晕映照下,似有若无。
这抹笑令榻上的欧阳靖神色一僵,脸色遽然一变,微微坐直了身子。
林语嫣修指一挑,一串琴音逸出,一时间清澈优美的琴音,拨响了微燥的午后。带着几多婉转,几多清幽,在空气中流泻,摇曳,弥漫……琴音,醉了人心,却又令人在微醉之后尝到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曲毕,林语嫣方缓缓道:“请王爷将碧云接出王府,我想离开此处。”
直到此刻,欧阳靖才知她那抹笑是何意,这也正是他的意思,只是话由她说出便变了意思。
“我想王爷也是有这个打算的。”见他许久不语,林语嫣又补充道。
“确有此意,不过这请求不该由你来提。”欧阳靖凝着她一片淡然平静的脸庞,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她怎么能如此平静?
“如此不好吗?”林语嫣唇角暗含讥讽之意。
“时候未到。”欧阳靖似怒极,甩了这话便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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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驾到——”
随着慈宁宫的总管太监魏和贵的一声,众御医大臣纷纷自紫霞殿出来迎接。“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众臣问安之声响彻紫霞殿。
四面垂悬着金黄色纱质帷幕的凤辇,慈宁太后一副端庄娴雅的姿态,冷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众臣,自凤辇走出。“平身吧。”直直望着龙床上的永和帝,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原本英俊的五官轮廓现在看起来有些苍老惨白。
众御医及大臣惶恐不安,皇上病了多日,仍旧不见起色,慈宁太后这时候来究竟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