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瞧见过璎珞和银月的女红，璎姬绣的帕子是用了完全不同于璎珞绣荷包的绣法，林语嫣知道这便是有名的双面绣，前面可以绣青山，后面便可以刺绿水。这种绣法会的人并不多，还真就勾起了她的兴趣。如此冰冷透着寒气的女子，竟有如此娴熟的绣技！
“好漂亮！”林语嫣由衷赞道。
声音惊了璎姬，看着林语嫣手里的丝帕，忙躬身道：“夫人夸奖了，若是夫人喜欢，奴婢可以教您。”
仍旧是这样毫不遮掩的直言不讳，林语嫣暗笑两下。“你也喜欢栀子？”
“除了栀子，奴婢还喜欢木槿。”璎姬冰冷的脸庞牵出一抹浅笑，“夫人喜欢木槿吗？”
“温柔的坚持。”想起木槿花的花语，林语嫣喃喃道。
“夫人方才说什么？”璎姬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亲切的林语嫣，有点纳闷。
“等你身子再好些吧。”林语嫣眼神柔和，似一湖静水，任谁也不会拒绝，璎姬心里的防备渐渐松懈，俯身点点头。
远处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林语嫣回眸望去，只见璎珞端着冰凉的酸梅汤过来，二人相视一眼，笑了一下。
“夫人，您要奴婢准备的酸梅汤。”
林语嫣起身，迎了上去接过璎珞手里的汤碗，递到身后紧随而至的璎姬面前，笑道：“喝吧。”
璎姬受宠若惊，赶忙摇头推辞，“奴婢怎么能喝夫人的东西，于理不合！”
“你既知道这东西是我的，那么我想给谁喝自是我心中乐意，假若你不喝，便是薄了我的情谊，同样是以下犯上。”对于林语嫣这话，璎珞并不意外，昨儿熬了一宿照顾璎姬这事饶是谁都做不出。
我们只能是主仆吗？
这是方才在天然居，她问过自己的话。现下想来，如果她再问起，自己能回答的也还是缄默，此生她们真的只能是主仆，倘若是别的什么关系，那么便只有背叛王爷，那同样也是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东西放这儿了，你若想喝便喝。”说完，林语嫣看了一眼沉思已远的璎珞，径直往廊子另一头走去。
璎姬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只觉心底似有暖意流过，这种感觉令她一时有些惊慌无措。
璎珞伺候林语嫣躺下，又回到花园去寻璎姬。远远瞧着璎姬仍旧杵在原地，沉下脸走了上去，“你真不打算喝？”
“夫人她……睡了？晚饭呢？怎么办？”璎姬神情复杂。
“夫人昨儿照顾了你一夜，若不是夫人，大抵你现在早就烧糊涂了！”璎珞从廊上端起汤碗，递过去，“晚饭等夫人睡醒了再说，今儿夫人也当真是累极。”
璎姬“嗯”了一下，捧起汤碗，酸梅汤入口时，她倒是不知其味。
林语嫣睡着时，欧阳靖派了小仲子过来，听说她还睡着便没多问别的，只说等人醒了叫她去趟玲珑阁，王爷一整晚都会等着，璎珞应了下来，不过神情冰冷让小仲子一时摸不着头脑。
夜晚，璎珞叫璎姬先去休息，璎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到了亥时才睡着。早上醒来穿戴整齐直接就去了内室。
抬手敲了敲门，璎珞红着眼睛开了门，“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说着拉着她的手，有点凉，低声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夫人她起来没有？”余光往门没关严的内室望了一下。
“还没呢，可能是前晚上着了凉，昨儿又去给王爷张罗着办事，连晚饭都没吃。”听着璎珞的话，璎姬有点心虚，迅速往内室走去，道：“我去看看夫人，你去熬些米粥来。”
“好！”璎珞走了几步，回头又叮嘱道：“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一会儿银月她们便醒了，叫她们去熬吧。”又拽着璎姬送出了门，看着璎姬神情，璎珞抿唇笑了笑，进了内室。
回到房内，璎姬越想越觉得自个不对，夫人分明心地善良，为何王爷要如此提防着？若说提防着，可又偏很是喜欢，想着，便下定决心。从床头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盒，挑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绣着栀子花的香囊。听着内室里有动静，赶忙揣着香囊推门出去。
林语嫣睁开惺忪睡眼，头个儿瞧到的便是璎珞，眼眸往后便看到银月几人也都杵在一旁，无力地支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只觉头重脚轻。缓了缓心气，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乏了，银月你去告诉王爷，午时我要用马车。”
“夫人——”银月声音微颤，劝阻道：“今儿就别出去了。”
“我没事。”林语嫣笑笑，抬眼就瞅见璎姬僵着身子站在门口，忙抬手招呼着叫她过去。
“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处事不周既害您得罪了八夫人，又连累着您害了病，请夫人惩罚奴婢。”璎姬跪在地上，低着头。
林语嫣递了眼神给璎珞，璎珞便迅速上前扶起她。
“我本就身子弱，昨儿可能是在河边吹了凉风，你若硬往自己身上揽，岂不是叫他人恨着你？”说着，她的目光一一环视过去，“人活世上，每件事并不都能自个儿说的算。你和璎珞也是得了王爷的吩咐，我不过是你们的十八夫人，论地位总不及王爷。”
“夫人这样说，奴婢更是无颜！”璎姬鼻子一酸，眼内似乎有泪滚出，她微微有些不信，她已是多年未曾哭过、笑过。“您与王爷都是奴婢们的主子。”
“可我想要的却并不是如此。”林语嫣将头偏向一边，觑了几眼璎珞，话有些失落。“罢了，昨日天然居时，璎珞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回答。”
“夫人——”璎珞心绪微乱，也依势扑在地上，“请夫人不要再逼奴婢。”
璎姬神色微变，昨日璎珞到底和夫人说了什么？
“奴婢是奴婢，璎珞是璎珞，我们终究还是不同的。”她说这话时眼内仍旧是不带一丝温度，但林语嫣听来却觉心底很是欣慰。如今一步步走来，她到底还是换来了她们这些人的心了。
小仲子依时而来，却被银月、碧云二人挡在芙蓉阁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又碰到神情鬼祟的小柱子，赶忙唤道：“小柱子！”
“仲子哥！”小柱子神色慌张，将手背在身后，“徐王妃叫我去办些事，你呐？”
“才从芙蓉阁回来。”
“芙、芙蓉阁？”小柱子脸色煞白，猛咽了一口口水，“王爷叫你去那儿做什么？”
“王爷的事情你现在也敢问？”小仲子气怒地瞪了一眼小柱子。
“不过是好奇！听说王爷近来总往芙蓉阁去。”小柱子勉强笑笑。
“王爷的事最好少问，咱们做奴才的，只管好自己的嘴就好！”小仲子白他了一眼，撒着心中的闷气，甩了袖子就走。
“呸，什么玩意！”见人走远，小柱子啐了一口，随即唇角奸邪地一扯，悄悄往芙蓉阁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