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寒得犹如无底深渊的眸子,李车夫有些动摇,再度迟疑了一下。
娟儿并没有注意到李车夫此时的面色,她自取来杯盏,悠哉地为自己倒了杯凉茶。虽然她一直认为只要李车夫这双手哪怕一个小手指扯开了林语嫣的领襟,就把这凌辱的戏码给做足了,却并不指望李车夫有多么的大胆敢去碰王爷的女人,虽然今日她是背着史玉萍做的这事,但既然做了便要做足了,决不能有一丝纰漏,这也算是还了当年少爷与三夫人的恩情。
扫了一眼林语嫣,她唇角微扬,随即抚了抚掌,“夫人果然好胆识,即便如此,仍能镇定,坦然!这份胆识真是叫奴婢佩服!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倘使一会儿奴婢伺候夫人服下那药后,夫人凭什么翻盘?是用你那被匪徒凌辱过的身子?还是夫人这张毁了容貌傻里傻气的脸?奴婢时间多得很,倒是很想看看为了大局王爷会不会追究这事?等到王爷登上皇位,三夫人做了皇后,王爷还会记得你吗?王爷只会感激大少爷,感激我们三夫人。”她冷瞥了一眼小几上的汤药,提了声音吩咐道:“取些热水来温着,莫要委屈了咱们姿容倾城的大夫人!”
守着羽灵的侍女应承一声,忙不迭地开了房门向外大声唤了一声,不多时便从房门外递进来一碗热水。侍女接过来,走到小几那里。
“果然是大手笔,舍得下功夫!”虽然刚刚已经料到那不是什么好药,但此刻这话从娟儿嘴里说出来还是很让人觉得震惊。林语嫣看着那碗汤药,疑惑不解,她究竟知道了史玉萍的什么秘密?足以令其对她痛下杀手?
“正如夫人所说这药奴婢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既然花了大价钱,若不好好伺候着夫人,夫人肯定会怪罪奴婢想的不周全。”娟儿掐腰俯视着强自镇定的她。
李车夫眼下是一个问题,药也是一个问题!而更大的问题是她体内的软骨散让她连半些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
林语嫣脑子急速转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冷盯住娟儿,直到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她才道:“那碗药就是你的胆量吗?你根本不敢杀我,也不想杀我,正如你所说你要用我去要挟徐王妃,但你也不想想她背后的势力,岂是你如此轻易说说就能将她从正妃位子上拉下来的?逞一时口舌未必明智。”
“巧言令色!”娟儿上前,甩下一巴掌。
林语嫣并不理会她,而是冷笑着继续道:“你再想想,一个戍守琼平的史玉峰与京中手握大权的徐正泰,哪个对王爷更重要?叫一个人闭嘴的方法很多,最直接的便是一刀刺入胸膛!只是我料定你没有这份胆量,那么就继续听我说!”林语嫣拭去嘴角的血,幽然抬眸,“想登皇位,必要先将太子拉下马,一旦宫变,即便史玉峰对王爷异常重要,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是,依王爷与太子之间情意你觉得王爷会对太子狠心吗?还有,王爷没有宠幸过府上任何一个女人,这里自然包括你们夫人,包括我,还包括徐王妃!徐王妃有她自保的手段,若非如此她不可能会在正妃位子上呆这么久,就算她假孕,假小产,用蛊咒害人,王爷也是只言不提,为什么?因为她的父亲是徐正泰,那是王爷的助力!她并不傻!这点你们自然也很清楚!但是你们总是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很傻,傻到会用蛊咒再去害一个人。往深处想想,话不用我说得太透,徐婉莹会二次用蛊咒不过就是故意要王爷对她实行禁足之罚,然后再请三夫人过去,正妃被禁足,而三夫人又去探望,你说王爷会怎么想?”
起先徐婉莹会二次用蛊咒去害人,她倒没往深处想,只因一个女人从未被夫君宠幸还能傻到假孕,假小产,这样的女人不过就是因为有个徐正泰在后边架着,但后来若云带来的一系列消息,她又见了苏沐然,便不由得她不去想。
徐婉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一点不用太去细究,一个可以在王府里如此蛮横的人,并不是完全没脑子。她想要找个替罪的,而史玉萍想要拖她下水,两个人或许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但都不能明说,各自利用,又各自防备,这样的合作伙伴不会太长久。
“必然以为今日这事是你家夫人出的主意,但被徐王妃回了,至于理由,王爷会随便说一个,自然不会让你们有分辨的机会。而你,你若不怕她便不会弄这样一碗汤药来!说到底,你也不过如此!而史玉萍”林语嫣冷哼一声,“能调教出你这样一个易怒的、没脑子的,给她惹事的贱婢,也没什么可怕!还想当皇后,当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她大声的笑着,直到笑出眼泪。
看着娟儿脸色愈发惨白,她心下微松了口气,只后背已湿了大片。
娟儿确实不想杀她,也不敢杀她,徐婉莹的手段她们也都见识过,可以一次次躲过王爷的责罚在正妃之位上稳坐这么多年,将她们安插过去的人一一剔除,只独留下凝翠一人。莫非,她独留凝翠一人便是要她将那些表面的假消息传给三夫人吗?她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夫人现在和我说这些觉得有用吗?我既敢将你掳到这里就是豁出去了。”
既要要挟徐婉莹就必须要她活着,既要她活着又要她开不了口,自然只能让她变傻,变哑是绝对不行的,她要做到万事小心。
闻听此言,林语嫣长吐了口气,“你要封我的口,只不过我怕你是封不住的,要么现在就打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相信王爷就会查出今日的事情。而且——”她瞥眼看去,李车夫此刻的面色已是非常难看。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着,但拖并不是上上之策,因为要拖就必须要激怒娟儿,而激怒她的后果便是要受不少皮肉之苦。娟儿的手段她已经领教过了,一直强令自己隐忍的人一旦发怒,其后果必定很严重。虽然现在娟儿没有立时就灌她喝下那药的意思,但只要她被灌下了那药,怕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她也并不指望娟儿会好心放过她,娟儿今日敢这样对她,必定是有万分的把握她过了今日就再也说不了一句完整话的。刚才她还在拖着时间,以为欧阳靖会来救她,所以一直在刻意激怒她,虽然受了不少皮肉苦,却好过被李车夫侮辱。
而现在,已转移了娟儿的注意,暂解了李车夫这一问题,看着李车夫一双虽怯懦却又闪着欲望的眸子,她认为再拖下去对自己没有半些好处,所以才会说这些去震慑李车夫,只要李车夫迟疑了,那么她就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娟儿姑娘,我忽然肚子疼,要去茅房。”李车夫果然听进去了,双腿打着颤就要往外跑。
娟儿狠狠剜了李车夫一眼,喝道:“没用的东西!滚——”
说着又来到林语嫣身前,抬手就是一掌,“我叫你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林语嫣唇边又有血流出,但她依然唇边带笑。
碧云早在李车夫进来时就已经吓傻了,她此刻怕极了,如果要受这番侮辱,她倒是希望可以代替林语嫣,所以看着李车夫颤歪歪地连滚带爬地奔出去,一张脸上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羽灵此刻却似乎经不住踢打,又或者胆小,晕了过去。
娟儿又唤来一个侍女,附耳低语了几句。林语嫣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心底却没能放松一点,因为她看到了侍女进来时手上拿的东西——插满明晃晃细长绣花针的针板!
看来是拖不了多久了,娟儿既然做了就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有所退却。
“大夫人果然聪颖,叫奴婢不得不佩服!既然李车夫这样无用,那么就叫奴婢伺候夫人,效果是一样的。王爷只要看到你毁了容貌,想必也不会去探问你当时受过什么侮辱,那些侮辱又是否是真的。夫人也说过,徐婉莹有徐大人撑腰,我们夫人有大少爷,那么夫人有什么?那个流放的林大人吗?夫人刚才那话虽然解了李车夫这个燃眉之急,但也提醒了奴婢。”说完,又将那针板在林语嫣眼前晃晃。
微黄的烛火下,针尖闪着媚惑的光亮,让林语嫣再度心下一寒。
“这针板一拍下去,再划几道,浇上点冰盐水,想来夫人这张如花的脸便会锦上添花。毁了容貌的女人比失了贞洁的女人更痛苦,夫人你说是不是?”娟儿始终晃着针板,林语嫣皱着眉思忖着对策。
“夫人去西凉禅寺,下山时不幸遇到匪人,反正夫人一出府就会遇到很多意外,这点连府上看后门的家丁都知道。匪人想要侮辱夫人,但夫人与两个贴身侍女抵死不从,到了最后激怒了匪人,便毁了夫人容貌,至于夫人这一身的伤嘛!跌的,然后跌傻了。”娟儿似乎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在林语嫣方才那番话后,她认为这个解释很合理。
碧云听得脸色煞白:“你还是个人吗?平日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何苦要如此为难我们夫人!”
娟儿并不理会碧云的叫骂,她把手上的针板扬了扬,一把拖过林语嫣的手,掳起袖子照着她白皙的手臂就重重地落下。
刺痛,立时顺着手臂袭来,林语嫣从未体会过这样多的针一起刺下来是何样的感觉,但是此刻她深深体味到了。刺痛伴着刺痒,让她欲哭无泪!
碧云哭声不止,摇着头哀求道:“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夫人!”
娟儿笑得阴森可怕,带着阎罗殿修罗的阴寒:“心疼了?”
碧云想扑过来,可自上回她替林语嫣挡下了一巴掌后,娟儿便命人将她们按得死死地,根本就无法动弹,此刻她只能拼命地大喊大叫,希望老天能垂怜着林语嫣,就像上回那样,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