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嫣睁开半阖的双眼,想到当日在芙蓉阁里所发生的种种,饶有兴味地叹气,沉声道:“王爷终究是不愿离开的!不过王府是王爷的王府,玲珑阁说到底也是王爷的,王爷喜欢留在哪里是王爷的事,只是我的确是乏了、累了,莫说外边有众位侍女候着,就是没有她们,我这一身伤痕,王爷也断然不会再动什么心思了。”
欧阳靖看着林语嫣的眼睛,那里如同溪涧般清澈无波,低头而后扬眉笑得畅快,“你倒是越发能言善辩。”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想在这儿安然无忧地活下去,不学着能言善辩又能如何?何况能言善辩终究不是巧舌如簧。”
“哈哈”欧阳靖笑得更厉害了,随即亲自去往书房,回来后在床畔缓缓坐下。“本王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轻松了,不如你睡着,本王读书给你听。”
林语嫣想摇头拒绝,但想想还是点头,“好。”
欧阳靖今日的表现的确让人费解,她的改变是为了绿松石金饰,可他呢?终究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深意,现在也只有静观下去了。
欧阳靖打开书缓缓读了起来,声音低柔,完全没有半些邪魅之感,读得也很认真,虽然是一本南赤地理志,可他读得很缓慢,让林语嫣听来如同轻柔的和风拂过心尖。
不自禁地,林语嫣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欧阳靖,他很专注,神情放松,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林语嫣随即试着放松下来,慢慢睡得沉了,熟了。
欧阳靖在意识到林语嫣睡熟后,仍旧在认真地读着书,直到听到前厅再次传来吵嚷声后,方才抬起头,天终于要亮了。
“小仲子——”他看了一眼林语嫣,轻轻关上内室的门,觑了一眼即将要入睡的小仲子,“去书房。”
小仲子一个激灵,揉了揉发涩的眼,跟上去。“王爷真的要举办大宴?要知道,王爷已经到了去别苑的时候了,若是再拖下去,王爷不怕旧伤……”
欧阳靖顿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放晴的天,这雨终究还是没有下下来。“照本王的意思办吧。”
小仲子的脸上闪过了复杂至极的表情,也未再多言,只是叹了口气,王爷这回是真的动心了,不过看大夫人的样子,终究没能体会到王爷的心思。见欧阳靖已经走远,赶忙快走几步。
玲珑阁书房内,琉璃灯的烛火已经燃尽,霎时四下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这些个值守的人始终偷懒,连烛火熄了也不知。”小仲子低声骂了一句。
“无妨。”欧阳靖始终眉心紧蹙,自离开内室的那刻起便没有再舒展开,他与欧阳淳的真正角逐终于在他迈出芙蓉阁的那刻起拉开了帷幕。在即将走进书房时,沉声道:“吩咐下去,直至宴席开始,本王不想被他人随意打搅,若有哪位夫人来玲珑阁,直接劝回。”
时光匆匆流逝,暑热越发强烈,那场积蓄多日的雨终究也没有下下来,每日日头高挑,似乎连王府花园里的花都蔫了,而玲珑阁内却不见丝毫暑气。
林语嫣身上的伤已经大好,这日正偎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似闭目养神。银月几人在前厅做着女红,不时闲聊几句。
“王爷已经下令,于明日要大宴几位王爷。”银月的声音缓慢传入耳中。
“那么往年的家宴是不是就不办了?”碧云道。
“应该不办了吧,不过也有可能一起办。”
……
林语嫣顿生疑惑,睁开双眼,欧阳靖为何要在这时候推掉家宴,而要大宴其他几位王爷?缓缓起身,唤来银月又问了几句,心下也多少有了些计较。欧阳靖这回不但向太子欧阳烨、庆王欧阳庆以及允颐亲王欧阳浅澈等几人下了邀约,同时也向秘密回到风城却一直隐匿在庆王府内的欧阳淳下了邀约,这不得不说是个极为蹊跷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欧阳靖连着几日都宿在书房,不曾来探望她,亦不曾走出书房半步,究竟玩得什么把戏?
正凝神想着时,只听门外传来小仲子恭敬的声音,“奴才奉王爷之命特来看望大夫人。”
见林语嫣微微摇了摇头,银月便会意推门出去,笑着道:“王爷整日不见人影,倒是你,看得都快厌了”
“呦,怪只怪我这脸太过平常!”小仲子面挂笑容,欺身上前,问道:“大夫人今日如何?可好些了?听大夫说已经大好了。”
“的确是已经大好了,幸得王爷叫夫人搬来玲珑阁,才躲过这大暑天气。”银月引着小仲子进来,霎时玲珑阁湿湿的水汽阻隔掉了外边的燥热,小仲子略挺了挺脊背,“到底是内室凉爽,难怪大夫人会遭其他夫人嫉恨。”
银月轻戳了一下他额头,佯怒道:“王爷究竟有什么吩咐?”
“呦,不提倒是忘了,这是王爷交给夫人的信笺,还烦请银月姐姐交给夫人。”小仲子说完往半敞的内室望了一眼,“似乎夫人她已经睡了,那我就先回书房了。”
“好。”银月接过信笺,而后遣碧云送小仲子回去,自己则进了内室。
林语嫣抬手接过信笺,信上除了“夜半来寻”几个字外,再无其他。将信折好,又看了看天色,便吩咐银月伺候她更衣。
夜色静谧,月悬天幕,如水光华洒落大地。
林语嫣坐在灯下,好整以暇地静静等着欧阳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