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光芒四射，似乎照亮了整个暖阁，云秀垂下眼帘，看见淑秀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要被绞碎了。
云秀端坐不动，柳奚笙眼睛里的那光芒却像刀子，锐利地扫过她的肌肤。
那一刻，她的浑身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痛恨，还是对前生死亡的恐惧。
屋里都是女眷，柳奚笙不易久留，说了几句客气话便退了出去。
柳奚笙前脚刚走，月秀后脚就跟着陈嬷嬷回到席间。
临桌严二小姐等人的谈话声时不时地飘了过来，句句都是柳奚笙刚才在戏台上那番表演的惊艳。
月秀沉着脸，显然压了一肚子气，淑秀跟她说了几句话都被冷冰冰地顶了回去。
云秀暗暗冷笑，月秀虽小，可并不是傻子，何况她也并没有和淑秀抢风头的意图，竟然还被淑秀如此设计，任谁也是受不了这口窝囊气。
家里这几位庶出的姐妹，可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
云秀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经是暮色四垂。
在安平侯府听完戏已到了申时，许多客人起身告辞，侯夫人也不强留，送走了大部分客人，却又留下白氏和她们吃茶闲话，直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发生了今天的事，大概外头的人都已经隐约猜到了柳家想与凌家结亲，留下白氏等人，是为了进一步考查小姐们的言谈修养。
凌萧是刑部尚书，朝廷的从一品大员，又手握重权，清名在外，几位小姐又都各有千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数年前柳四老爷的那段公案，似乎早已被人们遗忘在尘埃里。
但是云秀知道，有人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
夏竹和顾嬷嬷在家里等了一天，已经是心急火燎，一听说云秀回来，立刻跑到白氏的上房那里去候着消息，谁知白氏又留了云秀等人吃过饭才放回来。
顾嬷嬷看见云秀毫发无伤地出来，先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佛，忙上前道：“小姐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夏竹到底年轻性子急，张口就问道：“小姐……”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云秀警告的目光止住。
这是白氏的院子，说不准有多少双耳朵和眼睛在盯着她们的动静。
顾嬷嬷和夏竹小心翼翼地跟着云秀回了院子，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一个字也不敢问。
夏芹打来水，打量着房间里气氛沉闷，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云秀主仆等人在防着她，索性自己知趣，也免得大家尴尬。
见夏芹出去，顾嬷嬷便关紧了房门，这才小声问道：“小姐，今儿在柳家，没出什么事吧？”
云秀蹙起了眉头，俏丽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中，透出淡淡的疲惫。
出事，怎么样才叫是出事呢？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又该从何说起呢？
白氏刻意安排的她们与柳奚笙见面，侯夫人给她的那颗夜明珠，还有淑秀异常的举动，柳奚笙那双桃花眼里暗藏的危机……
所有的事情潮水般一层层覆盖过来，沉重而冰冷，像那一夜无穷无尽将她淹没的海水，她几乎已经嗅到了那危险的气息。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只能用沉默和不显眼来伪装自己，可是结局，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好在还有淑秀，那个一向仗着自己是凌家大小姐身份，事事都要跟她这个嫡女一争高下的淑秀，她第一次这么发自肺腑地感谢这个大姐姐。
要不是淑秀，今天她恐怕是躲不过去的。
云秀翕动着嘴唇，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子里夏芹的声音：“陈嬷嬷来了，请进来说话。”
随着这一声，角房的门打开了，夏蝶惊喜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姑妈！”
云秀的脸上漾起一丝冷笑，院子外头陈嬷嬷的声音大了许多，明显是说给云秀听的：“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没规矩？到了主子的院子里，还叫什么姑妈！”
夏蝶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生涩地唤了一声嬷嬷。
在她的院子里说丫头没规矩，那是在指桑骂槐她这个主子不会调教人了？
这个陈嬷嬷可真是脸皮厚，忘性大，这么快就忘了早上在云秀这里吃瘪的事了。
陈嬷嬷显然也不愿意在云秀的院子里多呆，她跟着白氏出了一天的门，身上早就累散了，巴不得早点把手里的差事办完回去休息。
“三小姐，夫人让我把侯夫人赏的见面礼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