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小气也好,说她不辨是非也罢,现在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耳边狂吼:跑、跑、跑……
她只能向前跑,怀抱在温暖,也要习惯肃杀的风,午夜的寒凉,身后人那柔情万许不属于她。
“玉儿!玉儿!危险,快停下……”
她停不下,不能停下来,谁能告诉她一个停下来的理由。
她贪恋那样的温暖,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玉儿,你听我说,我是来找你的,自始自终都是来找你的!”
“玉儿,停下,危险……”
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黛玉被这惊破苍穹宇内的声音震煞,脚下像是生根了一样,深深扎入沙土中,在也动不了……
一记明亮的刀光,擦破暗夜的漆黑,威猛的身影挡在黛玉身前,水溶高大的背影,紧锣密鼓般将黛玉护在背后,阻挡住眼前因痛苦呻yin而留下乌黑的血的人。
黛玉一只耳朵贴着水溶的衣襟,一只耳朵被水溶捂的严严实实的,视线也被他宽大的背遮挡住,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中,黛玉只记得眼前一晃而过的黑影,是水溶一把拽回了她。
水溶全然不顾自身危险,扭过头惊恐的看着黛玉,神色是少有的惊慌,将她自上而下全身都打量了遍,方才柔声问道:“玉儿,你有没有受伤!”
水溶好恨,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陷玉儿于险境,玉儿要是出什么差错,他该怎么办!
黛玉思绪被方才的黑影勾走,半天才沙哑着嗓音道:“溶哥哥,我又害你担心了!”
黛玉的声音在发抖,满目的斥责笼上心头,水溶握紧黛玉的手,碎碎念道:“傻丫头,是我不好。没事了,没事了……”
真的会没事吗?
被水溶打倒在地上的人显然是技不如人,半天怕不起来。
就在水溶拉着黛玉,前脚刚踏出一步,地上那人疯狗般扑了上来,他整个人就像个疯子,双手比狼爪还疯狂,一把抓住黛玉,他的手黏糊糊的,深黑的指甲刺破黛玉轻柔的纱裙,陷入手臂中,扯着她飞奔起来。
“该死!玉儿……”
黑夜中水溶赤红的眸子在黑夜中如闪耀的红宝石,泛着幽幽的光。
嚓的一下,水溶拔出腰间的宝剑,以剑鞘御之,宝剑如离弦的剑,迅猛快捷的飞了出去。
扯着黛玉的人甚至被水溶逮住唯有一死,甚至比死更痛苦。已是亡命之徒,那人如疯子般跑的比流星还快。
“溶哥哥小心……”
伴着黛玉沙哑的声音而来的是嗖嗖的冷箭,水溶五指分开,精准的夹住迎面而来的利箭,对着前方疾跑的人刺去。
抓着黛玉,那人身形坏算激灵,因为宝剑受损的缘故,那人虽未躲开倒也不致命,奔跑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身后一股阴冷的风爬上眉梢,嗖嗖的冷箭应声而落。
那人压根没想到黑夜中水溶依旧能轻松的夹住迎面扑来的箭,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用这箭再次攻击他。
显然此次他没上次那般幸运,利箭入骨,带来夹杂着骨土碎裂的声音。疼痛蔓延的很快,沿着血液迅速流变全身,他身子一个趔趄,抓着黛玉的手晃动了下,黛玉低头,一口咬在那人手腕处,牙齿下陷,满口腥热,翻涌的恶心压抑不住的涌上喉头,黛玉强自忍着心中就要倾泻而出的不适,狠心咬了下去,更加重了几分力道,毫不松口。
见那人吃痛,黛玉使劲一甩,竟然从那人手中挣脱开来。水溶一把接住身子后倒的黛玉,片刻的错身,也让面前半死不活的人逃脱。
绵软的沙土上突然冒出数十堆硕大的石块,横竖分明,排列成田子状。漆黑中石头带着磷火般的光芒,随着石堆的转动摇曳生姿,诡异至极。借着幽暗的月光望去,那杂乱无章的石头堆中四四方方都留有整齐的门孔,只有支撑的石堆在哗啦如水磨,转个不停。
黛玉听着耳畔诡异的石头声,心中大叫不好。这石头来的蹊跷,黄粱道果真非正宗之师。
水溶一心记挂黛玉,原本担心黛玉身子受不了,打算在谷底歇息一晚,待天明动身,现在看来是等不到天明了。他一心想带黛玉离开这是非之地,心中一着急,也没来得及细看这旋转的石头,拉着黛玉就沿着方正的门孔往外走。
“溶哥哥不好!”
黛玉刚张口,她细小的声音就被噼里啪啦横飞而来的石头淹没。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雷霆四起,飞沙走石,漫天横飞。只见那怪异的石头槎□似剑,底下沙子矗立如柱,与石头混杂在一起,层峦叠嶂,重叠如山。杂乱无序的石堆像是有天神指引般,错落相间,紧密的转动起来,密闭的碎石如雨点般朝黛玉与水溶周身打来。
情急之中,黛玉脑中明光一闪,霎时间,她娇瘦的手臂稳健有力,拉着水溶晃身一躲,隐身夺入西北边上的死角,暂时躲过石头疯狂的袭击。
狭小的空间,仅仅容得下一人站立。黛玉瘦小的身躯仅仅贴着水溶,虽然此处并不会受到石头的攻击,水溶仍旧全神戒备的将黛玉护在怀中。
站在此处后,好久都没有石块袭来,水溶欣喜道:“玉儿,你懂得出阵之法!”
“早些年在家中,爹爹教过我!”
想起林如海,黛玉又一阵感激,多亏爹爹昔日谆谆教导,若不然,她跟水溶今日都要葬身在着八石阵中了。
“溶哥哥,这阵法名叫八石阵,反复有八门,按遁甲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各两门,总共十六门,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凶险无比,稍有不慎,被石块击中即死,绝无生还可能。”
听完黛玉解说,水溶只觉得冷汗涔涔,他看向黛玉满面担忧,先不说如何破阵,就这横飞的石块方才就险些伤到黛玉,妄他水溶号称水月智睿双全,竟然被几块小小的石头困住,连心仪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智睿无双。
以黛玉聪慧之心,怎会猜不透水溶心事,她紧靠在水溶怀中,小手环住他的腰,坚定声音道:“溶哥哥,这阵法虽凶险,好在爹爹悉心教导,要出这阵也不难。需两人各从东西两个方位,自休门起,同时、同步、同距、同点,依次经过休、生、伤、杜、景、死、惊七门,而后在开门会合,方出得此阵。”
听黛玉说完后,水溶紧绷的心弦反而释然了,这八石阵虽说凶险,出法倒惊奇,不过是对人默契与心力的考验,水溶相信,只要淡定自若,他与黛玉定能平安出去。
黛玉没说踏错一步的后果,如若走出一步,差之毫厘,等在下一秒的就是无尽的死亡。她坚信,毫厘之差一定不可能,他与水溶必当不会死在这八石阵中。
平定了下烦乱的心,在黛玉指引下,水溶小心避过乱飞的石块,挪步到黛玉对面,不需要任何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黛玉与水溶同时踏入休门,落地的瞬间,两人步伐出奇的一致,大小、方向丝毫不差,乱飞的石块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住,听话的让开水溶与黛玉下一步要走的路。
石头碰撞的声音消失了,呼呼的风声不见了,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黛玉与水溶平稳的呼吸声。他们一同迈开脚步,一同闯过鬼门关,踏向生还的道路。
只剩下两步就能出去了,黛玉与水溶心神格外宁静,他们小心的踏下步伐时,乱石中布衣翻飞的细小声音惊鸣刺耳,一道划开的布直击黛玉胸口,水溶惊吼出声,手臂快如闪电,如灵蛇缠住来人的手臂,直攻来人腋下,另一边空闲的手以迅雷之势拉过黛玉,抱起他她,踩着因为两人步伐大乱而相撞的石头,飞身跃上顶端。水溶一出,身后的人也如牛皮糖一样缠了上来。身后碎石猛打而来,水溶张开手臂,老鹰般展翅,将黛玉全身护住。
一股阴森的冷气自头顶冒了出来,黛玉猛然抬头,那道士犀利的剑从背后直刺水溶脖颈。寒芒森森的剑尖在黛玉眸中放大,双儿轰鸣,她听到心碎裂的声音。柔弱的躯体中爆发出无尚的力量,黛玉抱紧水溶的腰,使劲一甩身子,她瘦小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摇晃着飞了出去。水溶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冰凉,转眼的瞬间大片血腥味涌入鼻孔,这血却不是他的。
在利剑刺入水溶脖颈的瞬间,黛玉娇小的身子以水溶的身体为轴,生生架住横劈下来的剑。
肩膀处被劈裂,钻心的疼一阵阵袭击着黛玉大脑,趁着最后一丝清醒,黛玉强忍着剜心的疼,断断续续道:“溶哥哥,快……快出去,石阵要……要……”爆炸了。
水溶看着黛玉惨白的唇舌,懂得黛玉来不及说出的话,一脚将那道士揣入石阵中,踩着他头顶,飞身越出石阵。
水溶还悬在半空中,就听轰的一声,诡异的石头当空炸响,裂的粉碎。山脊一样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裂成沙子的石沫。
“溶哥哥,我们……终于,出……出来了。”
“玉儿,玉儿……你醒醒,醒醒……”
温热的鲜血如潺潺细流,落满水溶掌心,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任凭他怎么都止不住。黛玉清澈的眸子变的涣散,最后一点清亮消散的时候,她整个人也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水溶从来没这般恐惧过,生命中所有的阳光被尽数抽干,只剩下黑夜,铺天盖地的黑夜,他就快被淹死了。一瞬间,这俱年轻的身躯有千斤重,万斤重,被撕裂开来,血肉横飞,被撕的粉碎,身心俱碎。
“玉儿,玉儿……”
任凭水溶在怎么呼唤,黛玉眼睛闭着的仅仅的,长长的睫毛遮盖住有神的眼睛,也淹没掉那残存的灵气,黯然失色。
叮铛一声,在这死神密布的空间无比诡异,那清脆的声音在无声宣誓着什么。
水溶手指应声而落,黑暗中,随身携带的万年玉髓幻化成两块血红色的玉佩,一龙一凤,妖娆生姿,他们紧紧依偎相靠。
那刺目的鲜红滴落的是谁灼热的生命!
“溶儿,带着这块玉佩,如果有人的血染在玉佩上,那孩子就是你雅姨的遗孤,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她带回水月。”
母妃的话震的水溶一阵头晕目眩,他就知道是玉儿,一定是玉儿。
“玉儿……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