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这么久的外孙女终于来了,本是该高兴的。
老太太拉过宝玉,手中捏着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道:“来就来了,跑的这么快做什么,累着了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并未注意到黛玉已经进门,还想说什么时,只听凤姐大笑道:“老太太,林妹妹来了。盼了这么多天,心肝宝贝终于来了。”
听到凤姐的话,老太太方才看到进门的黛玉,立马眉开眼笑道:“玉儿,我的玉儿,你可来了。”说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扶着鸳鸯就要起来。
黛玉赶紧小跑到老太太身前,扶着她坐好,当下扑通一声,满脸泪水,抽咽着跪倒在地上。
老太太的话,她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这就是她的外祖母,她娘亲的母亲。老太太真如传言所说,极其疼爱她母亲吗?黛玉只觉得可笑。
纵然心底五味沉杂,满满的都是辛酸,面上却是副悲痛欲绝的模样,闪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眸子,带着股魔力,在场的人无一不心生悲伤。
既然有人导演这场戏,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陪着她们演下去。如若不然,岂不白白浪费那人一番好意。
她林黛玉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别人给了她一巴掌,不禁要狠狠扇回去,还要让她心底见血,要让她痛的死去活来,这才是她。
很好!亲人又怎样,有这样的亲人吗?贾家这梁子她是结下了。
“老太太……”黛玉声音中带着哽咽,是真的悲从心来。
纵使她在怎么狠心,看到这个世上仅有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时,心还是狠狠撞击了下。然而每个人都带着伪善的面具,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看的她心惊。
“玉儿,我的玉儿!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就去了!”
听到老太太提及母亲,黛玉一阵心酸,眼泪哗啦啦一直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黛玉舟车劳顿到金陵,老太太明知道贾敏是黛玉心底永远的痛楚,还是如此之说,平白的惹人伤心,她这是何用意。
一旁的宝玉见黛玉一直哭个不停,看的他心底也湿漉漉的。那接连不断的眼泪不是落在老太太的衣衫之上,而是直接落入他心底,烫的他的心生疼。
“老太太,林妹妹身子弱,她才刚来,你提姑妈做什么,没来由的惹妹妹伤心。”
黛玉听到有人说话,方才抬头。
宝玉已经退去外袍,穿着月白色青衫,面若流盼,神采飞扬的站在黛玉身后。对上黛玉清澈的眸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宝玉看到黛玉的眼睛时惊呆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眸子,不带凡尘的烟火,毫无瑕疵,如上好的美玉,闪烁着澄澈的光泽。
映入眼帘的笑容也让黛玉心惊。在这深宅大院中,也有人有着婴儿般的笑容,退却伪装的外衣,空留下满目的温暖。
黛玉还在犹豫,凤姐忙上前道:“这是你二舅舅的儿子宝玉!”
“让二哥哥见笑了!”
黛玉微微欠身一礼,不着痕迹的用指尖拭去眼底的泪痕,一抬头又是一张明媚的脸孔。
恍若扶柳的身姿,轻轻淡淡的声音,宝玉一下子被吸引住,挪不开眼睛。
宝玉拉着黛玉道:“妹妹刚来,对家中还不熟悉,就由我为妹妹介绍可好。”
“如此就有劳二哥哥,黛玉再次谢过。”
黛玉要行礼,宝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扶起她,拉着她向前走。
被宝玉牵着,黛玉只觉得如坐针毡。
不知道是因为黛玉初来咋到的缘故,还是因为宝玉,荣禧堂中数道目光齐齐朝黛玉射来,让人不寒而栗。黛玉自认为她还没那么大本事,一下子吸引那么多目光,唯一的可能就是身边这位了。
单凭这注视的目光,他在荣国府的地位可见一斑,更不用说老太太开始那番宠爱的话语。
“林妹妹,这是大太太!”
宝玉正在说话,门口传来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引的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
邢夫人被众人冷落,当下懊恼不已,却没办法,只得干坐在原地。
“二哥哥!二哥哥!”
探春与惜春看到宝玉,还没进门就开口大叫。唯独迎春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屋子当中的黛玉出神。
黛玉一抬头就看到如木头般站在门口的迎春,也许同样失去母亲心有灵犀,黛玉对着迎春露出灿烂的笑容。迎春也呆住了,没想到这样热闹的景象还有人注意到她。第一次有人对着她露出明媚温暖的笑容,没有嘲讽,没有讥笑,只是满满的疼惜。
迎春快步走到黛玉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声的道:“妹妹来了!”
一声妹妹来了直让黛玉心头泛酸!
贾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这个大宅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什么生长在府中的小姐会这般胆怯害怕,到底是什么让她对着自己的亲人也是一副小心翼翼怯懦的样子。
“姐姐!”
黛玉的小手覆上迎春冰凉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像珍宝般认真。
迎春笑意盈盈的看着黛玉,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虽然黛玉的手有丝冰凉,她还是觉得暖暖的,一直暖到心底,流遍五脏六腑。
探春与惜春跟宝玉打过招呼后才看到一边的黛玉,见她跟迎春一副惺惺相惜的神态,顿时心生鄙夷。
对着一块木头也能心生怜悯,还真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转世,救苦救难?真是不要脸。
“呦!这不是林姐姐嘛!怎么老太太请了这么多天才来!”
“惜春妹妹,你说的什么话,林妹妹身子弱,路上耽搁几天,难不成老太太还会责怪她不成。”
黛玉拉了下迎春的手,示意她别在言语,黛玉刚开口,惜春尖刻的声音就传入耳膜。
“二姐姐说的这什么话,老太太为长,不远万里接林姐姐过来,林姐姐就是这样待人的?唉!想当年老太太最疼的就属姑妈了,她老人家怎么有这么个女儿,还真是死不瞑目!”
平日里迎春总是一副畏缩的样子,今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她,惜春肺都快气炸了,眼神狠狠剜着迎春,直恨的咬牙切齿。
惜春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对着黛玉露出嘲讽的笑容,凉你在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对老太太不敬,只是下一秒,她就在也笑不出来。
刚一转身,啪的一声,惊吓当场!所有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黛玉扬在半空的巴掌,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