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似乎感觉到人群中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那灼热的眼神,让她浑身都烧了起来。她转过头,方佛有天神指引般,只一眼就看到隐没在人群中的青布马车,对上那道灼人的目光。
脑海中有股熟悉感,透着淡淡的川贝香味。隔的那么远,如游丝般的味道,她还是感觉到了。
朦胧中,有个怀抱,暖暖的,很安心,为她挡去所有的暴风骤雨。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有他在,就是天。
黛玉还没回过神来,再次沿着脑子中的方向望去的时候,只有来来往往的人流,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恍惚之间,只剩下空气。
漠然如水溶,对上那双通透灵动的眼睛时,憾然瞥过脑袋,几乎是落荒而逃。
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水溶,也会有失魂落魄,惊慌而逃的时候,还真是前所未闻。
他走的很急,走的很快,带马车转过街角的时候才让清风停了下来。
清风以为水溶停下会有所行动,然而他还是猜错了,对于这个主子,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那潭水似乎更深,就快把他淹没了。
水溶没有回头,僵硬的身体靠在马车上,疲惫的闭上双眼,方佛刚才的逃跑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很快就出了城门,寂静的古道上青布马车孤单的走着,尽管被人群围在中间,看起来还是那般落寞,让人心疼。
水溶松开紧紧握起的双手,青筋暴露的手已经恢复,细看之下,掌心还是有微不可见的血丝。他静静的看着掌心,顺着帘子的空隙看着窗外,想抓住什么,空空的掌心,什么也没有。
罢了,罢了!
…………
“姑娘,姑娘……”
谁的喊声,如此焦急,如此不安,方佛来自天际,狠狠撞击在黛玉心间,那样疼。那股担忧隔着万重山河,射穿空间的阻隔,飘入她心底。
“蓝儿,蓝儿,我在这边,这边,快点!”
这么久,压在心头的担忧与恐惧快压死她了,看到急驰而来的言蓝,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溃不成军。黛玉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言蓝的方向,石化当场。
“姑娘,姑娘……”
“蓝儿,快告诉我,爹爹在家可好,林家是不是出事了。”
“蓝儿,你急死我啦!你快说话啦!”
“蓝儿!”
黛玉牢牢盯着言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变化。可惜,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对于黛玉,言蓝早就熟悉到骨子里,想到老爷的嘱托,她怎可让黛玉看出破绽。
“姑娘,你好吵哎!我来回跑了这么久,你也不让人歇会!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主子呀!一副劳碌命。杨紫啊!你快点回来吧!你要是在不回来就在也见不到我啦!”
言蓝的话逗的黛玉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还好,还好!
就在言蓝仰天长啸,出了口气时,一低头却发现黛玉正用种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看,直看的她一丝后怕,毛骨悚然。
“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想我也不带这号的,把我魂都勾走了。”
蓝儿那么久一言不发,回来时明明一脸焦虑,直觉告诉她言蓝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林家,一定出事了。
言蓝只感觉有张大网,对着她迎面罩下,勒的她快透不过气了。
“雪雁,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被言蓝一顿训斥,雪雁立马利索的收拾好东西,走上前来欲扶黛玉上马车,她的手还没碰到黛玉就被她闪开。
“蓝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不会撒谎。”
被黛玉一语戳穿,言蓝一脸郁闷,低下头。
她怎么跟黛玉说,说什么。说林家遭人围困,说林如海重伤在身,还是说林洛寒下落不明。哪一件让黛玉知道,都是要命的,她怎么说。
“姑娘快看!”
“啊!蓝儿,你……”
“姑娘,姑娘!言蓝姐姐你干什么!你,你对得起……”
“少废话,还不快把姑娘扶上马车。”
言蓝趁着黛玉不留神,大叫一声吸引她注意力,随即银针出手,精、准、狠,刺入黛玉睡穴。
在言蓝呵斥中,马车离开姑苏街道,朝城外走去。现在必须、即刻、马上到金陵,一刻也耽误不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黛玉走的当天,林洛寒快马加鞭飞回姑苏,终究来不及见黛玉一面,只留下一个转身的背影。最终,他也因为力竭疲劳,加之急火攻心,胸口憋着闷气,一口鲜血洒在姑苏街道上,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一切似乎都是有心人算计好的一样,料定当天黛玉会走,也敢肯定林洛寒一定会赶回来见黛玉一面。
也许蓄谋已久,这场劫难没有一点征兆,像是一张大网,凌空而降,网罗住每个人,林家没有一人逃脱。
林洛寒回到林家,不大一会就失去踪影,没有人知晓他到底在哪。林海也遭不明人士暗害,幸而康伯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他,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言蓝赶回去的时候,满目疮痍,静谧的林府像是有强盗来过,破败不堪,哪里还有朝廷一品大员府邸的样子。她找遍林府每个角落,才在后院一处僻静的小屋中找到身受重伤的林海。他的手臂有明显的刀伤,白森森的骨头裸露在空气中,伤口处黑血凝结成块状,顺着伤口蜿蜒成一圈,刺目惊心。
言蓝找到林海的时候,看到他深可见骨的手臂,有一瞬间,脑子处于空白状态,忘记思考。
在她记忆中,林海总是温文尔雅的,待人宽厚,从来没见他动怒过。那丑陋的伤疤无一不在提醒着那些人的目的,他们是下了杀心的。
言蓝怎么也想不明白,老爷这么好的人,到底是谁要取他性命,好人不是都该有好报的吗?
林海看到言蓝的一瞬间,两眼迸射出希望的光芒,他似乎是拼尽全身精力,在等黛玉身边的人到来。他不敢肯定,既然有人找上门来,黛玉能否平安到达金陵,却敢确定,如果黛玉还在姑苏,她是一定会回家的。他就那样一直等着,结果证明他赌对了。
“蓝儿,你马上带玉儿去金陵,越快越好,总之尽快离开姑苏。家中的事切记不可让玉儿知道,有可能的话找到洛寒,让他好好照顾玉儿。我不在的日子,你跟杨紫、绿夭要保护好玉儿,一定不能让她受伤。”
“老爷!”
言蓝清楚知道林海伤的不轻,这一走怕是在也不能见了。如果黛玉知道因为她一时倔强而给家中带来滔天大祸,她该怎么办?她想留下替林海治伤,林海说什么也不肯,只一个劲的让她快点带黛玉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老爷!”
“蓝儿胡闹,你想我早些死,是不是?还不快带玉儿走!”
言蓝无奈,只得洒泪拜别。一路上她不敢回头,黛玉焦急担忧的眼神,林海一脸希冀,交替在她面前出现,心头沉沉的担子压的她心脏欲碎,胸口的气快要撑破喉管,爆裂而出。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他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怎么忍心你回去白白送死。就是老爷也不放心你呀!姑娘,言蓝一片苦心。
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