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沉寂，沙沙风声吹过，带起一片肃然。烛火摇曳，直摇得屋内人影晃动。湘歌直直盯着锦青，看他缓缓将打开的瓶塞重又塞回去，说不出的面色凝重。
“这是什么？”湘歌抑制住心中的积郁的情绪，重又问了一遍。
“毒药。”锦青慢慢吐出两个字，“此物味甘而气媚，色呈紫，唤作‘媚香’。”
“媚香？”湘歌想到适才去云哲房子时那黑暗里说不出的妩媚香味，眉头不禁皱了皱。
“是。”锦青将那黑色小瓶放在桌子上，“听说这‘媚香’有蚀骨消筋的作用，对患了内伤的人尤其严重。重则伤及武功。”
听到锦青的话，湘歌的身子一震，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有些摇晃的走进屋子。黑色双瞳盛满了痛苦和不安，眸光四处扫视着，好像在屋子里四处搜索着什么。
突然，屋子最里面的一面大的屏风下，似乎有一处黑色的衣角露在外面，仿佛是被什么人匆忙塞进去的。
湘歌的心猛地一沉，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拽着衣角，那一套略微褶皱的夜行衣在烛光下，竟然有几分刺眼。
“是你做的？”湘歌低沉问道，双眸深深看着那一身夜行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做的？我做了什么？”锦青一惊，有些迷惑不解的反问道。
看到锦青一脸无辜的模样，湘歌有些气愤：“做了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湘歌的愤怒似乎让锦青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手中的黑色小瓶，脑海里闪过云哲那一身飘忽不定的轻功，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点点明朗起来……
云哲不寻常的锻炼，对出行赤焰城的沉默……原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湘歌几乎绝望的认为锦青默认了他的罪行，就在这时，锦青柔润的嗓音幽幽传来……深沉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湘歌，你相信我么？”
湘歌愣愣抬头，眸子对上锦青的眼睛，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
“你相信我么？”锦青重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期待，几分担忧，摇曳的烛火下，锦青那黑色的瞳孔里，只有一个清瘦的影子，摇摇欲坠似的，带着犹豫。
“你相信我么？你相信我么？”
……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相信任何人，难道只相信你么？”
“对，你只要相信我，只要相信我！”
“你只要相信我，相信本王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相信我！
是谁？
是谁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绵软的细线一般，忽然反复在湘歌的脑海里，无端的蔓延，延伸……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为什么听到这话，自己的脑中会有一种欲痛欲裂的感觉！为什么心中会升起一丝莫名的悲伤，让自己止不住想要哽咽，想要哭泣？
到底是怎么了！
谁来告诉她？那个声音不停的回荡着，泪无声从眼角滑落，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最后竟然变成了嚎啕大哭……
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一般。但那却万万不及心上的痛，来的那样强烈，那样让人无法承受……谁能来告诉她，她到底怎么了……
“啊！！！”终于，无法抑制的痛，不停地向她袭来，泪如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多到让她无法承受……
崩溃的尖叫，伴随着脖颈脑后一阵酥麻的剧痛，湘歌“嘤叮”一声，整个人倒在了锦青怀里。
姚锦怔怔青看着怀里的人儿，看她浓密的剑眉紧锁，幽黑的双眸直盯着着桌上的黑色小瓶，他竟然没想到，云哲会做到这一步。此时此刻，他对那个仅十四岁的童稚少年再一次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这恐惧那样强烈，竟丝毫不亚于深宫之中看见的白夜酌嗜血的眼睛。
……
月色寂寥，锦青心里一阵翻涌，还是抱着湘歌去了云哲的房子。
“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么？”才一走进那屋子，才一看见暗室里卧坐的清瘦少年，锦青便质问出声，看着湘歌额头细密的汗珠和眉宇间浓重的攒聚，锦青的心跟着揪痛。
“师姐？”云哲抬头，才一触及锦青便看见了锦青怀中昏厥的人儿，“师姐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锦青强压抑住心中的一片怒火，“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知道么？为何要夺去她的记忆！为何要剥夺她爱的权利！她与玖王爷在一起是痛苦的，难道她现在活得不更加痛苦么！？”
云哲的脸先是错愕，继而瞬间经变为狠厉，云哲咬着牙，低声说道：“师姐要的幸福，他给不了！永远也给不了！”
黑暗之中，是药箱盖子打开的声音，继而是云哲将那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翻出来，几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喂进湘歌的嘴里，那是师傅临离开前怕湘歌有事而配制的药。
再然后，黑暗之中，锦青看见云哲从箱子里再度翻出一种草药来。那草药月光下闪着幽幽的蓝光，虽然已经干枯了却依旧带着新叶的颜色，云哲将那一把草药通通塞进嘴里，奋力地咀嚼，然后全然咽下肚子去。
“咳咳。”云哲费力开口，视线没有离开锦青怀中的湘歌，“想必将军也知道，这‘媚香’是复合毒。吃下解药的同时，也就是中了另一种毒。适才云哲吃下的月兰草便是解这‘媚香’的毒，相应的，咳咳，咳咳……”云哲猛力咳嗽，锦青借着月光，似乎发现云哲的脸瞬间黑了几分。
“师姐是不会让我死的。”锦青最后只听见云哲这样淡定的说话。
月兰草的毒十日之内便会发作，到时候若是没有解药，云哲会全身溃烂而死。
……
阴霾黯沉的天，才一睁眼便感觉屋外阴云密布，雷声大作，好似随时会有大雨倾盆一样。厚重的云遮住太阳，蔽日无端。
湘歌好似做了个冗长的梦一般，从沉沉的昏睡之中醒了过来。
才一睁眼，湘歌便看见锦青略带忧虑的眼睛。
“你醒了？”湘歌只感觉锦青说话好似小心翼翼一般，想要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却觉得浑身无力，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有黑影蹿进院子，伤了云哲。
“云哲！云哲怎么样了？”
“师姐！我没事！”视线另一端钻出个人来，虽然说话之中带着全满的精神，可那惨然的脸色代表着他的不适。
“醒了就好。”锦青起身，不再去看湘歌的眼睛，“等这雨过后我们便启程。”
“启程？”湘歌揉揉朦胧的眼睛，“去哪？赤焰城么？”
“不。”锦青稍一停顿，略一咬牙说道，“去云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