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头好疼!”湘歌捂住脑袋,脑子肿胀得好似要爆炸一般,所有神经都跟着被撕扯,“痛啊!痛!”痛到深处,湘歌竟忽然挣脱了云哲的手,一把躺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痛!头痛啊!”
温和暖日,照不暖抱头痛苦的狰狞表情。
“师姐!师姐啊!”
云哲看着湘歌的样子怔得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遗忘注定是要以痛苦为代价的么!为什么!那个饱尝痛苦的人,不应该是她啊!
“闪开!”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然后用力拉开云哲,将已经痛得几近昏厥的湘歌抱了起来,大步带进屋子。
“师,师傅?”云哲手足无措,被推开的空当回过头去,才发现来人竟然是罗烈。云哲迅速站起身,也跟着罗烈的脚步快步进了那屋子去。
……
才一进屋,云哲便看见罗烈已经按住湘歌头上几处大穴,云哲快步上前,帮助罗烈按住湘歌不断挣扎的身子。
看见湘歌痛苦,看见她无法抑制的疼痛,云哲的心里亦是撕痛万分,手上颤抖,却按住湘歌的身子不敢松开,生怕自己哪个不小心让湘歌更加剧痛。
半晌,当他几人头上纷纷掉落豆大汗珠的时候,湘歌是终于止了疼痛昏昏睡去。罗烈长出口气,云哲心里亦是惊怖涟涟。
为何受伤的偏要是师姐?为何饱尝痛苦的那个人不是玖王爷!难道就因为那次逃离、难道师姐想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可以么!为什么!
“师傅!”云哲再也忍不住,忽然一把抓住罗烈的手,“师傅,有什么办法能让师姐不要这样痛苦么!为什么师姐要饱尝这样的苦呵!”
罗烈沉寂不语。
半晌,罗烈才盯着湘歌那蜡黄的脸缓缓开口:“云哲,收拾东西吧!待会湘歌醒来我们便回去。”
回去吧,在白昼城,至少条件要比这深山小屋里好得多,至少湘歌可以见到更多的东西,比呆在这胡思乱想的好。
回去?云哲怔了一下,继而应了一声,出了内室准备东西去了。
回去,要回到哪里去?白耀城还是白昼城?出逃了一次,师姐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难道师傅还想让师姐再一次踏入那将军府么?
罗烈手执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瓶,然后倒出几粒药丸喂进湘歌嘴里。继而是长长的叹气,许是命运如此吧,逃不掉的终究是要逃不掉的。这次他定是不会再漠然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出逃了。
……
春风霖霖,融融暖日下几人轻装上了路。罗烈在前,湘歌与云哲并行在后。
“师弟,师傅要带我们去哪啊?”湘歌显然已经好了头痛,相比之下,更是外面的世界吸引了她的神思。
“嗯。可能……要去白昼城吧!”云哲支支吾吾,踌躇半天还是说了出来,不知道师姐得知要去未婚夫婿的家会不会又要想着逃跑。
“白昼城?那不是白水国的都城么!?”湘歌听闻立时大为兴奋,终于可以见到想象之中的都城了么?终于可以去亲身体验古代街市那一味喧嚣而古典的繁华了么?
“你两个还不快走?想等天黑夜色转凉挨冻么!”罗烈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湘歌一声应和拉着云哲大步跟了上去。如此诱惑在前,她怎么会落下队来?
云哲觉得惊异,跟上湘歌的脚步,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袖,怯怯说道:“师姐可知道要去哪么?”
“白昼城啊,云哲你刚才不是才说过的么?”
罗烈一边赶路,一边默不作声,也跟着支起耳朵来,他亦想听听湘歌的意思,倘若她心里依旧不接受,倘若再度想逃跑,这次他要怎样应对才是呢?
“师姐,你当真知道去白昼城做什么么?”云哲看着湘歌毫无波澜的脸心中诧异涟涟,联想到湘歌刚苏醒时的状态,忽然脑中一击,直直问道,“师姐可知道姚府,可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婿?”
“哈?”此话一出,着实让湘歌有些发懵,前进着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湘歌的嘴巴惊愕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那你们的意思,我们此去白昼城是要去完婚的?”
完婚?湘歌眉眼俨然挤成了一团,这似乎是这副身子以前的主人遗留下的问题,虽然现在这身子里是自己了,可……思想已非往昔。
罗烈与云哲面面相视,也跟着停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回答湘歌的问题。
难不成“绝痕”超出了想象的范围,将湘歌全部记忆都抹掉了么?还是这孩子装傻,不想去面对这门姻事?
“这事过后再说,先赶路吧!”罗烈略微一怔,脚下步子再度迈开来,大婚当即,湘歌竟然撇下新郎逃跑,事到现今,他倒是希望姚家不会退婚。
并步向前,这次湘歌的思想里再没了单纯的想法,大脑运转,她又开始思虑起眼下的情势。为何看见自己一脸不愿,师父竟然没有逼迫自己呢?古代的婚嫁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容不得半点抗拒的么?
还是师傅怕自己逃跑,故意要稳住自己的呢?跑个P啊,自己现在什么处境还不自知么?跑走了万一遇到比现在还郁闷的处境,自己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遇到危险岂不是更糟糕?至少自己现在还有人怜着、爱着、关心着。寄人篱下的滋味她不想尝试,学一门手艺、学会生存,学会如何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己才是真的。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样,师傅现在是没有逼迫自己,这么多时日的相处,她也看得出师傅是袒护自己的。她要赌,赌万一成婚之日来临,师傅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赌师傅一定会帮助自己。
慢慢跟着罗烈的脚步,湘歌心里满是盘算。
……
一路行走,湘歌感慨良多。沿途走的皆是羊肠小路,偏偏羊肠小路上他们时常看见流离失所的人们:横尸荒野的饿殍,无家可归的弃孩,面黄肌瘦的妇女和老人……
“师傅,白水国,不是富甲一方的大国、强国么?为何沿途走来,我们看到的皆是这样落魄的人啊!?”每看到一处流民,湘歌总会问出类似的问题来,罗烈只是叹气,只是摇头,不曾有所回答。
暴君无道,富可敌国的财富通通投进了军械所,外表看似强大的国家只顾扩充军备,什么时候曾经理会过百姓的疾苦?
白夜酌,简直就是个为了战争而生的恶魔!
湘歌起初是惊奇,走的多了见的多了,怜悯逐渐被麻木取代,好奇逐渐变成了无奈。
一路前行。当火焰般的金红色消失在天边的时候,当皎洁的明月升起,逐渐悬挂在天际的时候,湘歌是终于拖着疲惫的步子再不肯走了。
树影重重,湘歌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闷。现实与想象总是相差甚远的,即便是在这古代,即便是一个盛世之国,那繁华、那富饶的背后,也依旧可以看见千万黎民在忍饥挨饿,在风餐露宿,在饱受摧残!这不是自己想象的国家啊!
在树林中稍作歇息,湘歌又被罗烈、云哲二人强拉了起来。
奔走之中湘歌也发现了,自己几人穿着尚且朴实,仍被流民怪异的眼神注视,今晨匆匆从自己身边过去的几辆阔绰的马车,流民看那马车的眼神不正常不说,竟然还带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恨的杀意。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越是前行,湘歌的心越是不自然,越是有些惊惧,有些担忧了。
眼见着要走出树林,透过月光也清楚地照到了林子边缘,三人匆匆而过,湘歌忽然看见身侧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尸体附近更是斜倒着两辆马车,死者衣着鲜亮、华贵,马车更是眼熟万分。车上马匹早已不见,车内财物更是被洗劫一空。
复又前行,湘歌忽然感觉脚下一软,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去,竟然是一个人的胳膊。那人早已经死掉,眼珠瞪得快要凸显出来,惊怖的表情还流露在脸上。那人他记得,分明是下午时分向他们问过路的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
湘歌心脏猛地一跳,张口想要拼命大喊,却忽然感觉到罗烈与云哲一边一个捂住她的嘴,几人快步出了树林,直到离得远了,直到再看不见饥饿的流民才松口气来。
“他们已经疯了。”云哲缓缓吐了口气,“疯到不分青红皂白,疯到无路可走。”
湘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适才的景象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人,如今已经命魂归天,她似乎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国家了。
青草悠悠,在夜风吹拂下发出“沙拉沙拉”的响动,罗烈极目远眺,忽然指着右手边不远处说道:“那里有火光。”
“火光?”
“火光?”
湘歌与云哲齐齐应答,视线纷纷转向罗烈所指。
“也许是村子。”云哲蓦地抬起头,对罗烈投去询问的目光,罗烈跟着点点头,“天黑夜凉,我们过去看看吧!”倘若能找到投宿的地方再好不过。
夜风吹动,湘歌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蓦地回过头去,一个黑影直直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