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湘歌学会了基本数字的写法认法，不经意之间，让玖王爷的袖子染上一片黑。第二日，一些日常事务用词湘歌已经熟记，玖王爷的脚差点被踩出窟窿。第三日、第四日……不是他得意的笑，就是她愤怒的握拳，如此持久的拉锯，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字认得多了，连说话都有了底气。有了底气，计划也开始变得长远。
秋意盎然的午后凉亭内，玖王爷执茶悠然看书，湘歌手握纸笔大胆练字。
看见玖王爷休息的空当，湘歌忽然抬起头，半个身子凑过来，殷切地问道：“王爷，奴婢的月钱什么时候给啊？”
玖王爷斜睨湘歌一眼，视线重又落回书上：“月钱都是管家负责，可能月底吧。”
虽然眼盯着书，可玖王爷的思绪又蔓延开来，今日的小野猫表现好生奇怪，莫不是又开始打了什么主意吧？
“哦！”湘歌应了一声，又回到原处重执纸笔。写了几笔又殷切地凑上来，“那王爷可知道奴婢的卖身契还有几年？”
虽然知道拿回卖身契，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该死的王府不大可能，但湘歌眼睛骨碌骨碌转，脑子里寻思着对策，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不是有句广告词说的好么：Everything\is\possible。倘若这句不行不是还有一句：Nothing \is \impossibile。
“十年。”玖王爷脱口而出，上次调查这丫头的身份时管家曾经呈上过她的卖身契，不经意瞟一眼便记住了那期限，十年。
“十年！！！”湘歌闻声大惊。
玖王爷脱口起悔。
小野猫如此询问必定是胸中有策，可是到底是什么计策他猜不出，联系下来，只怕与那卖身契有关。
“王爷，”湘歌露出一脸贼笑，温婉说道：“奴婢可不可以多做几份工，外加不要月钱，抵那十年的期限？”
想要得，就必须要有舍。倘若做上一年半载的工可以换取提早九年的自由，暴虐王的脾气她便可以忍，累死累活的工作，她便可以承担下来。
……
明白了。
玖王爷的霎时明白了，原来小野猫是想离开，想走得远远的。抑或是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是偶起，她便没想过要留下。
“不要月钱是你说的哦？”玖王爷眼睛依旧盯着那书本没有抬起，只是沉寂说道。
“当然！”湘歌点头，心下大喜，难不成那渺茫的希望出现了，那暴虐王善心大发肯放自己离开了？
“好。不要月钱准了，其余不准。明日我便找管家说去。”表面不动声色，半点波澜也没有，可玖王爷的心此时却得意上了天，小野猫终究嫩了些，想法一旦表露出来，他便有办法应对上去。
没有月钱，看她如何逃跑。
她是自己的玩物，那带着不情愿的愤懑和那隐忍的倔强只是属于自己的。倘若把她放出去，还她自由那还了得？
思忖之中，玖王爷没有发现，得知湘歌想要离开，他的心脏竟然偷偷停跳了一拍，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隐忍的不安，并且，那不安正在默默地扩散，壮大，亦步亦趋地蔓延开来。
“啊？”湘歌大惊，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不给工钱白干十年！自己被暴虐王算计了！
“王爷！奴婢想说是…”湘歌想要力争，不同意可以，至少不能不给自己月钱啊！没有月钱，哪来逃跑的本钱！
“话已至此，有如板上钉钉改变不了，适才本王也问你了，是你自己点头答应的。”玖王爷态度威严，压迫得湘歌不能回话。
看着暴虐王那依旧盯着书本的脸，湘歌郁结。
“哎……”湘歌狠狠叹了口气，丢给玖王爷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转身回了桌案，握笔，写字。
“这么大的王府，竟然在乎一个奴婢的月钱，赫连玖，你果真小气到家了！”湘歌低头兀自念叨，只可惜，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天知道她再大声吼出来，卖身契会不会无端又涨了十年八年的。
钱！她的月钱！就这样白白没了！这个仇她一定要报！拿了卖身契离开肯定是不行了，所以，等到有一天，等她悄无声息地逃跑地时候，一定尽最大限度地拿走他玖王爷的家产！拿不走的，想着发儿变着法儿也要祸害掉！喂老鼠、喂蟑螂！丢出去喂蚂蚁！
想到这，湘歌下手力度不禁重了几分，手下的字也大了好多。
“写得太差了！”湘歌刻意甩下一滴墨汁，然后丢下毛笔，将桌上的纸团起来，扔到一边，然后换张纸，继续“写差”，继续溅墨，继续团纸团，扔……浪费这样的事，是要从小事做起的。（呃，剧情需要，现实生活中大家可不要浪费啊，浪费有罪……）
玖王爷目视湘歌回了座位重新写字，不禁开始思索起来。昨日她问了他一些具体的词，诸如酒馆、客栈、楼、阁等。
看来，计划逃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只小野猫，很有头脑，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奴婢么？
玖王爷手臂支撑脑袋，侧身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昂然欣赏着湘歌执笔胡来的不满姿态。偷鸡不成蚀把米，小野猫这次会收敛几天呢？看她吃瘪，俨然成了他现在最大的乐趣。
卖…身…契…玖王爷看着湘歌缓缓在白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然后猛地提笔，在那三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卖身契？
秋风吹过，将湘歌肘下的纸吹得哗啦啦作响，不曾有人看见，玖王爷眼里闪烁，划过一丝清冷而深邃的笑。
卖身契。
阮湘歌，既然你那么想要，本王就想办法将那十年变成永久好了。
没有任何理由，他现在就是想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湘歌执笔，忽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起来，抬起小脑袋瓜，玖王爷抿嘴看书，一切如常。
秋风吹扫，树叶跟着发出摇摆，带出一阵沙啦啦的轻响，声音过后，谷风恭敬地站到了玖王爷身边。
“王爷，宫里来人了，叫您今晚过去用膳。”
亭子边参天柳树上，一只苟延残喘的秋蝉终于不再鸣叫，翅膀脱落，重重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