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阮湘歌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蓝天白云，还有一匹在她旁边啃草的白马正扬着脸儿看着她，见她醒过来，‘特儿~挞儿~’朝着她的脸喷了一口热气，阮湘歌赶紧别过脸，一股脑坐了起来。
湘歌直起身子揉了揉头，脑子胀胀的，带着些微的疼痛。
犹记得昨夜陷入了狼群，瓢泼而下的雨突然淋得自己头痛，眼见着有狼扑上来的时候，轰然的惊雷与闪电忽然照亮了一个身影，那人好似从天而降一般落在自己眼前，扑上来的狼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他一分为二。紧跟着自己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过来，隐隐带着那不变的哀伤，湘歌大惊，霎时抬起头去，迎上一张清秀、隽美的脸。
那人生得真好看，厚实的嘴唇，阔达的剑眉，面若温玉，眼若星子。一看上去便觉得是个很温和的人，湘歌怔怔地看了看他，举首之间竟有一点小小的失神。
“啊！昨夜是你救了我吧！真是多谢了！”湘歌对那人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看见那人澄明的眼睛，忽然觉得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这声音，与那晚自己在客栈听到的一模一样，所以，她可以认为眼前的男人便是那晚的那年轻将军么？
锦青看着湘歌那笑，心里说不出的哽咽。
听闻罗烈说湘歌忘了很多东西，甚至可能忘掉自己，当时自己的心里倒不觉得什么，可当眼下自己是真切看见了，真的在她眼前而她却不认识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才实实在在体味到了那种无法言表的楚痛、酸涩、沉闷和慌乱。
“没什么，那是我应该做的。”保护湘歌，对自己来说本来就是应该的。倘若昨夜自己去晚了一步，那才会后悔一辈子。
……
“我见过你。”湘歌忽然站起身来开口，锦青心头不禁一怔，心弦立刻跟着绷紧，却听见湘歌继续说道，“你是昨夜白皑城客栈里整兵的那将军吧？昨夜我也在那客栈，角落里偷偷看了你好几眼呢！”
此言一出，锦青心中那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殆尽了，心里是无以复加的难过，甚至还有绝望。
湘歌，你当真忘掉全部，忘掉所有，忘得一干二净了么！你当真不曾记得我了么？
“我猜对了？”见锦青不曾说话，湘歌脸上多了几分猜忌的期许，“不知怎的，我第一眼在客栈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以前就认识一般。呵呵，很奇怪吧！”
“嗯。猜着了。”锦青盯着湘歌一脸友好的样子，心里矛盾重重。
犹记得罗烈对自己说过，湘歌的遗忘，对自己来说，也许更好些！至少自己还在她身边，至少他与湘歌还可以去重新相识、相知，甚至是……相爱。
“那你真的是将军啊！？”湘歌听闻眼睛突然睁得很大，“我还以为将军都是自命不凡的彪形大汉，都是趾高气昂的武官呢！没想到，将军还有你这样清秀的人呐！”
“那我可以讲你这话理解为，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损我呢？”锦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继而露出半面笑脸道，“将军只不过是虚名罢了，叫我锦青吧！”
可以重来么？真的回到原点了么？锦青扪心自问，湘歌这样的遗忘，他可以当做是上天给他的，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么？
“当然是在夸你，真是个笨将军！”湘歌嘿然笑出来，“锦青啊？”湘歌跟着重复，“繁花似锦，丹青不渝。似乎是个不错的名字！”继而一转头，”对着锦青说道，“我叫湘歌。”
“湘歌？”锦青猛然回想起他与湘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想起第一次听到她口中说出“湘歌”二字的时候，自己那沉思的表情。
独立湘水以哀歌。
湘歌，还要一如既往哀伤下去么？不会了，他定不会再让她哀伤，定要伴她身侧，做时刻守护她的灯塔，做她的永夜。
……
“不过话说回来，湘歌，昨夜你怎么会跑到狼群里去的？”锦青打掉遐思，终于问了一句关键的话语。他倒是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湘歌会莫名跑进树林深处被狼群围攻。她不应该是与罗烈在一起的么？难不成这一路走来，他们师徒又遇到了什么危险么？想到这，锦青的心不禁又纠集了几分。
“呃。这个……”湘歌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这个实在是……说来话长……”
“……”
片刻之后，锦青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湘歌就是湘歌，连行为都跟以往没有多少差异，只是，这件事细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倘若当时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只怕现在的湘歌，早已经成为狼肚子里的美餐了。
“那我们走吧！”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锦青心里的大石终于着了地儿，他一把拉起湘歌的手，向身侧的马走去。
“去哪啊？”湘歌怯怯地抽回手，又是一丝红晕上脸。
“去找你师父啊！”锦青面带笑意，拍拍身边的马儿，“一夜不见，前辈一定急坏了，要尽早让他知道你平安无事才好啊！”
“嗯。的确，我都忘了。”湘歌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们走吧！”湘歌言罢看了看天，继而转头问向锦青，“走哪边？”
“你。该不会是想要走回去吧？”锦青看着湘歌的架势，实在想知道此刻的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里离驿站有百里之遥，难不成你想走到天黑？”
“呃。”湘歌微微一怔，“那怎么办？”
疑问之间，湘歌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空，继而人已经被锦青抱上马去，马儿嘶鸣一声，锦青也终于环着湘歌在马背上坐好。
“我们走！”锦青拉紧缰绳，双腿用力夹紧马肚子，马儿立刻小跑开来，片刻之后便将身后的树林落得远远的。
这林子原是原始森林，浓密广阔，昨日在官道上还没看出来怎么浓密，可是现在身处其中，延绵无尽，林子深处时有河溪淌流，桦树、栎树参天而起，而且行走的道路也是崎岖难行，可是姚锦青却是怡然自得，马蹄不疾不徐。
“天又阴了，可别再下雨？”阮湘歌被他圈在怀中，浑身不自在地望了望天。自己的衣裳到现在还潮乎乎的，若是再下雨她两个定是要成落汤鸡了。
“没事，不会再下雨，你放心好了！”锦青紧了紧马缰，带着湘歌畅行无阻。
昨夜那雨一过，便要进入春季了。春季风大，雨云都被大风吹跑了，哪还来的雨可下？
……
马匹一路走来，可能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另外也是在深林里面，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的踪迹。马匹走到高处远望，间中可见田野间低矮的农舍和牛羊，颇有一些与世隔绝的味道。走过一座山丘之后，崎岖的山道转为宽阔、直平的官道，远处林木上仿佛云气缭绕，如神仙境界，使人着迷。
“若是能不回去就好了。”湘歌后背贴着锦青的前胸，尽量让自己自然地坐在马背上。
“为什么？”锦青不自觉松了对马儿的束缚，马儿逐渐放慢了速度，带着两人缓缓前行。
不回去，什么意思？
“嗯。回去的话，见到师父，再进到白昼城，师父就要带我去见未婚夫婿了。”湘歌目视前方，依稀记得此行的目的。
锦青心里微微剧震，依旧木着头皮说道：“婚姻大事，只怕早已是爹娘定好的吧！不去就能改变了么？”
“嗯。可是我又没有见过他，又没有过接触，又没有过照面，我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又凭什么要跟他结了婚事呢？”躲在锦青怀里，湘歌只感觉到锦青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却没有注意到他心里产生的阵阵震颤。
“更何况，听说他爹是大将军，那他是什么呢？依仗家世的二世祖？还是浮华奢侈的纨绔子弟？光是想到这些我都想逃跑了！”在她眼里，在她脑海里，在她看过的电视和书本里，儿子不都是依仗老爹的权势作威作福的么？“耳濡目染”，她记住了，理解了，习惯了。
“呵呵。”锦青露出一丝苦笑，他倒希望自己可以是那样的一个人，这样就没有自己今天的地位了，更不会被狂肆的皇上束缚在威压之下，“湘歌都没有见过那人就妄下结论，似乎很主观啊！假如那人好强认学、积极上进呢？假如那人没有靠家里的一分一毫的财力、权利，俨然自己在拼搏呢？假如，那人与湘歌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呢？”
“那我也不会喜欢他的！”湘歌答得斩钉截铁。
现在让自己去见那个人，无非等同于现代社会的相亲。要她去面对一个陌生男子，去尝试喜欢他、恋他，她可做不出来。
“那，到时候不喜欢的话，就给你师父说好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想你师父也一定不会逼迫你的！”
“哎！但愿如此。”湘歌喃喃出声，抬头的瞬间才发现，锦青的鼻息不知不觉喷到了自己脖颈之间，让她有些麻痒难耐。
“呃。”湘歌心中大骇，不自觉离开紧贴着的锦青的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