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费力地挪动梯子扶到外墙，想要爬上梯子去却碍于裙装不便，硬是将裙子扯开系在腿间。手里握着水袋没法爬，夫人又因为怕冷不想将那水袋丢掉，最后无奈之下竟然咬在嘴里，爬梯子的样子别提有多笨拙了。
暗卫们刚想要出去阻拦，忽然就看见了王爷的近侍谷风跳上墙头。
“夫人，在做什么？”古风忽然开口，眼睛里依旧半点情绪也看不出来。可眼下明显是明知故问。
鬼都知道湘歌是要逃跑。
“我？”湘歌怯怯看着谷风，忽然嘿然笑道，“看，看风景啊。”
表面上干笑，湘歌心里已经把谷风骂了个遍，这厮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将自己逮了个正着。湘歌愤愤攥拳，如果可以，她一定收回刚才那句“天助我也”。
“哦。”谷风不再吭声，径自站到湘歌身边，一起立在墙头上。
湘歌愣愣看着身边的人，既不抓自己下去也不走开，杵在这里真的很烦人啊！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湘歌郁结，墙头上这两个人这么明显，一会不被暴虐王发现才怪。
“看风景。”谷风定定地回答。短短的几个字，不止让湘歌抓狂，也险些让隐匿在暗处的暗卫喷血。夫人胡闹，怎么谷侍卫也跟着胡闹起来？
湘歌看着谷风板直的身子，又看了看距离墙头两米有余的地面，冷风吹过，湘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狠狠瞪了谷风一眼，蹲下身子去抓那斜搭的梯子。
谷风站在墙头，远远看见奔走过来的人，脸上终于有一丝欣然，轻功一跃，又消失在墙头上。
素手冰凉，湘歌下蹲的时候忽然瞥见杂院外踏进的人来，精神分散，去够梯子的脚一下子踩空了来。
完了！湘歌心里哀号，然后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铁定惨了。
身子一轻，落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湘歌诚惶诚恐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玖王爷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本王担心！”
“都是你吓我我才会掉下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眼里都是怪异的表情。
“夫人！”
“夫人！”
秋月和云桃不约而同地跟在玖王爷身后赶过来，才一看见这院子的情况就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王爷恕罪！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夫人，让夫人受了惊吓，奴婢该死！”
“掌嘴二十！”玖王爷眼神犀利，看着怀里的湘歌无恙心里才微微安稳，只是，没有看好自己的主子，这些奴婢就是该罚。
“不要！”湘歌猛力挣扎出玖王爷的怀，“是我的错！不要责罚她们！”
“掌嘴三十。”玖王爷看着湘歌眼里的愤慨，嘴里缓缓吐出话来。
“不行！”湘歌奋力大喊，“我错了！王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以后再也不会想着逃跑！再也不会，求你饶了她们两个吧！”
湘歌紧抓着玖王爷的手臂，似乎快要把玖王爷的身子摇散。
冰冷的鹰眸对上焦虑的澈眼，玖王爷和湘歌站的直直的，风吹过也不在乎。
“你记得，不会有下次。”玖王爷闷声看了湘歌一眼，缓缓转身。掉转身子的一瞥，湘歌竟看见玖王爷眼里深深的疲惫和满目的愁容。
怎么了？何时看见暴虐王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他这般尊贵地位的人，正是受万般宠爱，春风得意之际啊，怎么会这样萧然的神情？
“你怎么了？”湘歌上前，忽然抓住玖王爷的衣角转到他眼前，“这表情跟你平日不符。”
玖王爷摇摇头，忽然看见湘歌冻得发红的小手，随即将一颗鸡蛋大的小球塞到她的手里，“你知道了又如何？能帮本王解决？”倏然转身，玖王爷向书房走去。
眼下的事情让他烦扰，白水国今日频繁整兵，先遣部队已经派到了两国分界线，皇上不明所以，但也已经调集了军队驻扎。两国本就实力相当，倘若爆发战争，最受苦的将会是黎民百姓。
湘歌错愕地看着玖王爷离开，手中的小球一直散发着持续的热，冰凉的柔荑也在那温暖之下慢慢恢复温度。
“夫人，我们回去吧？”秋月与云桃眼里充满了感激，忙不迭将斗篷披在湘歌身上，替她驱挡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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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湘歌坐在火盆前，思绪凌乱，怎么也整理不好，脑子之中，全是玖王爷那有些颓然的背影。
什么事会让他那样烦忧？从见到他开始，她一直见他都是一副成事于胸的样子，这次为何会这般愁苦？
呸呸呸！想那个暴虐王做什么！
屋外寒风凛凛，狂傲的呼啸声刺激着湘歌的耳膜，湘歌靠着火盆，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王爷？”门口的奴婢才一开门便发出了惊异的声音，竟是玖王爷深夜造访。
“今夜本王留下。”玖王爷脱下身上斗篷递给身边的奴婢，径自走向湘歌，眼睛里的疲惫仍然没有消去。谁又知道，他为了解决白水国突然大军压境的问题，频频向皇上呈上奏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阖眼了。
湘歌看着玖王爷那异于平常的神色，竟着了魔一般没有拒绝，一屋子的奴婢大喜，纷纷活动起来，铺床的，准备洗澡水的，为火盆添炭的……忙碌不绝。
奴婢备好洗澡水，纷纷退到寝卧之外，玖王爷给的热球球依旧握在湘歌手里，冰凉的手再也没有降下温度。湘歌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桶，忽然听到玖王爷沙哑的呼唤：“更衣！”
“呃。”湘歌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帮着玖王爷脱了外衫，内里的褓衣，看见玖王爷就快要一丝不挂，连忙红着脸转过身子去，“王爷请吧。”
“……”玖王爷着实不知道想说什么好，可以这样伺候他沐浴的妾，只怕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来，带着一丝恼怒进了浴盆，那纷然的蒸汽瞬时让他解了不少的乏。
湘歌转过身来，看着那古铜色的背脊，看着那一道道的伤疤，禁不住想起第一次为玖王爷擦背时的情景，不禁口干舌燥，还带着一点隐隐的怨。
“湘歌，”玖王爷背对着湘歌忽然开口，“你说，天下可有太平的时候？”
“我又没见过这天下，我怎么会知道？”湘歌不悦地回答，毛巾扔进水里，胡乱擦着玖王爷的背。
“青羽国若与白水国交兵，伤亡惨重的必是两国百姓，湘歌，若是你，你该怎么办？”玖王爷像是问湘歌，又像是自言自语，忽然又说道，“罢了，问你有什么用？”
只要她能耐心听自己胡乱的表达就已经足够了。
战争，若是又迎来战争，他会怎么做？
沐浴完毕，玖王爷一阵劳乏，躺上软榻，忽然看见湘歌躲贼一样的表情，看了便让人不喜欢。
“本王不动你。”玖王爷真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解释，只是看着湘歌带着防备的表情又突然坐起，“湘歌，明日带你去赏梅，可好？”
“赏梅？是要出去么？”听到这话湘歌的脸上忽然就浮上了喜色，她竟然主动走到软榻边，对上玖王爷的视线，“明日真的可以出去？”
玖王爷看着湘歌兴奋的神色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果然再强硬的束缚也绑不住她想要飞翔的翅膀么？困意席卷，玖王爷不再看湘歌，仰身躺倒，缓缓阖上了眼睛。
“喂！喂！明日是不是真的要出去！你醒醒啊！”
……
那一夜，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因为身处在那倔强小人儿的身边，玖王爷从未睡得如此安稳。
只是，皇宫里有人开始有了动静。
“小李子，玖儿便是为了这女子放弃了我为他选择的那些佳人么？”太后看着画像上一张面目清秀的脸，眼中神色不定。
“回太后，据奴才所知的确是这样。”唤作“小李子”的太监卑微地躬身，样子说不出的忠诚。
“这样？明日玖儿上朝的时候你把这奴婢带来，哀家倒想瞧瞧是个什么角儿。”
“是，娘娘。”女里女气的声音为这耀祥阁填上了一份阴冷的叫嚣。
深寂的夜，雪落无声。
……
--------黯然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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