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七国在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驱动下,演绎乱世。
天绝崖,位于沐风国与花月国的交界,以其深不可测,高不可攀,落崖必死的传奇历史充当两国天然的国界屏障。
崖底,浓浓的血腥味随风飘荡,南宫靖循着气味找来。看到一堆玄衣尸体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被暗红色绣着百鸟朝凤的小棉被包裹着。他试试婴儿的鼻息,轻叹一声,谁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一阵阴风袭来,南宫靖冷的打个哆嗦。崖底四季如春,今儿怎么反常。
小婴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蔚蓝的天空和形态万千的朵朵白云。一抹笑荡漾在小婴儿嘴边,奈何桥上,孟婆汤刚刚沾唇,她就被抢着投胎的厉鬼撞下轮回河,最后一瞥,印在脑海的是白无常抛出锁链穿透厉鬼的冷酷造型。
南宫靖微微诧异,刚刚已确定断气的婴儿居然睁眼微笑。伸手在小婴儿眼前晃晃,就见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随之转动。
小婴儿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苍老男人,抬起束缚在棉被里的小胳膊,使劲挥挥,孟婆汤只沾唇未下肚,大多记忆还在,她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该开口说话。
“你是第二个落崖没死的人,相比于我,你更是奇迹。”南宫靖抱起婴儿,感慨道。
小婴儿微皱淡眉,崖底?还只有两个活人,这人不是她爹。
“南宫扶摇,你的名字,但愿有一天,你能扶摇而上,离开这座死人崖。”南宫靖抬头望天,为捡来的孙女取名。
扶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好名字,小婴儿心中叫好。
一晃五年,南宫扶摇长成了小豆芽。细胳膊细腿小脑袋,唯独一双大眼睛璀璨如星。
朝阳东升,阳光温柔的洒向崖底。她裹着从死人身上扯掉的半幅黑衫,腰间扎着同样的黑布条,露胳膊赤脚的走到今日坠崖的尸体旁,扒尸,捡宝,挖坑,埋尸,一系列娴熟的手法做完,躺在土堆旁大口喘着粗气。虽然南宫靖教过她内功心法,她是五岁小儿却是不争的事实。
好一会歇过劲,拿起刚刚挖出的银质长方体细看,一面雕刻着一条气势磅礴的腾云之龙,一面镌刻着繁体字‘古武’。她用小手敲敲银块,猜测它的含银量成份。原本毫无裂痕的银块突然从中间部位自动抽出一层,显出一本微皱发黄的书。
“丫头,累了吧?”南宫靖提着藤萝编的篓子款款走来,花白的头发已被南宫扶摇剪至耳上,像个白蘑菇倒盖在头上,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爷爷,您看,刚才挖出一本书。”南宫扶摇看也未看就将书扔给南宫靖,她关心的是那个银块能值多少钱。
“没想到古武世家的飞云诀真的存在,丫头,你的缘分不小。”南宫靖看看书封上的题字,万千感慨后,又将书扔给南宫扶摇。
“古武世家的飞云诀是什么?”南宫扶摇接过书,随手翻了翻。有些奇怪,书上类似火星文的文字她居然看得懂。
“传说千年前有个神秘颇测的古武世家,他们修习的武功名曰飞云诀,功分三阶,一阶无招无式,能以念御敌。二阶来去无踪,能瞬行千里。三阶真气归元,能虚空行走。如果用等级表示武功的强弱,飞云诀就是凌驾等级之上的武功。”
“这么牛逼,真的假的?”南宫扶摇惊愕的张大小嘴,以念御敌就是幻想,瞬行千里那是光速,虚空行走纯粹神话。
“既是传说当然无法确定,但能用指风之气在金刚石上写字作画,除了古物世家再无旁人,汝今当知传说不假。”
“什么?原来这是金刚石,居然用这么一大块钻石做成暗盒放一本书,真是暴遣天物。”南宫扶摇跳将起来,抱住银盒。
“丫头,金刚石的盒子虽然罕见却比不上飞云诀的珍贵,你抱着它在这崖底也没用处。”南宫靖抬头惆怅,上不去崖顶,拥有再多稀世珍宝又有何用。
“嘿嘿,兴许哪天我挖出个火箭,就能上去了。”南宫扶摇异想天开的傻笑。
南宫靖无奈的摇摇头,她真是个怪胎。继而看着南宫扶摇堆起的一个个小坟头,不觉皱眉,“这段时间频繁掉人,上面要变天了吧!”
“爷爷,你因为什么才在这崖底?”南宫扶摇一直没打听过他的个人问题,但她发现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
南宫靖眼神幽暗,欲语又止。
“呵呵,爷爷不妨将那些当故事讲给扶摇听,也不枉来此崖底一游。”南宫扶摇撇嘴笑笑往地上一躺,双手交叠撑在脑后,一条腿弯起压在另一腿上面晃荡着。
“丫头,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成精了,不仅一个月能讲话,三个月会走路,连学识都能无师自通。也罢,总该让你知道爷爷的故事。”南宫靖盘膝坐下,记忆回到从前。
“南宫家族始于五百年前,始祖有幸和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女相爱成亲。仙女始祖母利用她的仙术帮助始祖开创了辉煌显赫的南宫世家。但是始祖母是仙,不能在人间留下子嗣,始祖为了血脉有传纳了妾室,纳妾那日听说也是始祖母回归天庭的日子,她留给始祖一张宝图作为贺礼,言明宝图所指的地方藏有一块蕴含神秘能量的玄玉,得到它的人足以驾驭天下…”
“仙女是怎样使用仙术的?”南宫扶摇打断他的叙述,心道:听这剧情不像七仙女下凡,倒像现代人穿越,受不住男人再娶,又穿回去了。伤心之余,留点现代东西,证明她曾存在。
南宫靖看眼打断他话的小人,“不知道。”
“哦,继续。”南宫扶摇悻悻笑笑,示意他继续讲。
“可是那张宝图画的很古怪,没有人能看懂…”
“不就是地图,能有什么古怪?”
“你看看,你能看懂吗?”南宫靖不满小人说大话,脱下上衣,将背部露出。
南宫扶摇抬目望去,血痕陈旧的纹身呈直线型横竖交错,横线标着x360km,纵线标着y585km,中间交叉处写着三字—无名庙。她不禁仰天长叹,“您不会因为这张图坠崖的吧?”
南宫靖穿回上衣,眼神黯淡,“就是因为这张图,南宫世家被一夜灭门,我被贼人追至天绝崖,为保宝图不惜跳崖。”
“一张坐标图,了却穿越情。”南宫扶摇心中叹息,那位穿越同人只一句玄玉可以驾驭天下,就将南宫世家推进是非,惩罚了那个背叛她的男人。高,实在是高!
“丫头,你能看懂此图?”南宫靖听她说出坐标图,眼神晶亮。
“当然,那个地方就在无名庙的东360公里和南585公里的交叉处。”这也太简单了。
南宫靖惊愕,“丫头,…你…你真是人吗?”
南宫扶摇莞尔一笑,她说的太多了吧,不能怪她,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实在单调。
“如果我说,我和那位仙女来自一个地方,您信吗?”
“信,如今的你,让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南宫靖深深感叹,现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她从没像过正常人。
“可惜,我没有仙术,我们上不去崖顶。”南宫扶摇闭上眼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她向往崖顶的世界。
“丫头。谢谢你,南宫世家终有人破解了宝图…咳咳。”南宫靖按着胸口不住咳嗽。
“爷爷,您不舒服吗?”南宫扶摇翻身坐起,小小的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受些寒,不碍事。”南宫靖笑道,他心里明白,七年的崖底生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已不堪重负,最多还有几月生命。
“将您逼落天绝崖的是谁?”南宫扶摇感念南宫靖对她的照顾,有朝一日她若上崖,必替他报仇。
“不知道,他们有很多人且都蒙着面。其实南宫世家被灭门,罪魁祸首应该是我。”
“为什么?”
“五百年来,南宫世家对宝图之事守口如瓶,只在内部研究,从未向外求教。历经数代始终无解,南宫一族也逐渐衰败,失去光彩。我不忍南宫世家在我这代灭亡,违背祖誓向外求教,这才引来的灭门之灾。”
“这不是爷爷的错,错在那个留给您们宝图的仙女。”或者你们不专情的始祖。
南宫靖苦笑:“丫头,不准诋毁神仙始祖母。好在我事先将真图绘在身上,毁了原图。”
“将图刺青在你背上的人呢?”
“自杀而亡。”
南宫扶摇看着颓废苍老的南宫靖,替他伤怀,“爷爷,不如我们想办法上崖,一起去找凶手。”
“鬼丫头,爷爷是没机会再上去了,但你可以。虽说飞云诀的修习心法诡异颇测,一般人难以领悟,但你有仙质,必能修成凭它上崖。爷爷不期望你能找到仇人,只要你将南宫世家重新发扬光大,爷爷就可死而瞑目。”
“扶摇明白了。”
……。
地府阎殿。
“白无常,十殿的阴人怎会带着现世记忆还魂在二殿管辖的时代?导致二殿的那个女童元阴不能投胎,滞留本殿。”
“阎君,十殿阴人在生死桥上正准备投生,忽有厉鬼抢道,将她撞进轮回河的二殿通道,机缘巧合的进入元阴刚离身的女童肉身。当时孟婆汤已沾她唇,虽有记忆却也忘却自我。祸首厉鬼已被送往炼狱,发生此等事,是属下监管不严,愿领责罚。”白无常摘下高高的白帽,双手托着呈给阎君。
“事已铸成,惩罚你也不能改变。好在十殿阎王卖本君一个面子,答应接收滞留的那个二殿童阴,二殿阎王也愿息事宁人,不再追究阴人错投之事。在为她重建生死簿之前,一定不能让她再回地府落人口舌。这件事麻烦你去办。”
白无常悬着的心稍稍落下,重新戴上帽子,“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让她重回地府。”
阎君暗暗擦把汗,幸亏自己手中有个机动名额,但在天庭来人视察地府前,那个生死簿还是不建保险。二殿阎王和十殿阎王也是考虑到官差连任才答应的这么爽快吧!
……
天绝崖崖底。
南宫扶摇跪在南宫靖的坟前,静默不语,单薄瘦弱的背影落在奉命而来的白无常眼里。
白无常四处看看,感到任务的艰巨。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在高不可攀的崖底,她要死多少回?
旭日东升,南宫扶摇起身到木屋后的溪水里沐浴,穿上洗涤干净的自制长衫,就是一块布从中间剪开大洞套在脖上垂到脚脖,再在肩膀剪两个洞伸出胳膊的那种式样,腰上缠了南宫靖的独门武器碎星链做为腰带,开始了孤单艰苦的习武生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晃十年过去。
十五岁的南宫扶摇凭着过人的悟性与毅力,融合记忆中的太极拳知识,已将飞云诀练至一阶。
南宫靖的武器碎星链是她的最爱。细如杨柳的银质锁链,虽然普通,却集武器与装饰两用,其实根本原因是她崇拜白无常用锁魂链贯穿厉鬼的酷酷造型,有样学样,有链爱链,以至于连带着与碎星链有关的南宫世家绝学游龙碎星,也在她的手里荣誉升级。
十年间,白无常深感无用武之地。南宫扶摇并没有因弱小而死亡,因孤独而颓废,相反在日日习武,强健身体的同时,还不忘做些有益身心的娱乐。阳光再次拂过天绝崖底,白无常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每日一舞又开始了。
清瘦少女挺直腰背,双脚并拢站立,双手手心向下,轻轻抬起双臂,轻唱道:“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
身体随之舞动,用的是太极拳的招式,忽慢忽快。
“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身轻好似云中燕,豪气冲云天,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刚柔并济不低头,我们心中有天地…”
唱至此,腰间碎星链随手幻起点点银影,人在银影中上下翻飞。
“清风剑在手,双刀就看走,行家功夫一出手,那就知道有没有,手是两扇门,脚下是一条根,四方水土养育了,中华武术魂,东方一条龙,儿女似英雄,天高地远八面风,中华有神功,中华有神功。”
一曲舞毕,她飞身跃起,足尖在崖壁上轻点,接连腾跃一步步借力向上。一个时辰后,犹如落叶般飘回崖底。飞云诀一阶还不足以上崖,崖顶的世界还等着她去翻云弄雨,兴风作浪,她不会放弃。
白无常暗暗思量,是否帮她上崖?十年的相守,她的孤独,她的坚强,让冷淡的幽冥鬼差也心生怜惜。
又三年,南宫扶摇专注提升飞云诀,进阶的诡异心法似有天助般自动破解,她终于达到御空能行的三阶。
这一日,阳光灿烂。身高一米六的南宫扶摇换了一件基本合身的黑色男装,剪得参差不齐的披肩长发用布条高束成马尾,细如柳条的碎星链缠在腰间状如腰饰,将扒尸时所得的值钱物品,散碎银子,打包斜挎在胸前。伸手拎起装满树叶的藤娄,走到屋后坟前静默半晌。转身,再不回头,腾空跃起,如走楼梯般踩着空气步步高升。
一片片树叶从高空落下,仙女散叶的身影逐渐缩小,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