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残雪轻轻敛下眼睑，声音就像她的表情一样淡淡的：“挺好的，挺清净。”
两个人突然就沉默了，最后，残雪取过桌上的茶杯，想为自己的客人倒杯茶，却发现茶壶里竟然连水都没有，当即用尴尬的视线看向对方：
“你瞧我，真是失礼，连茶水都没准备。”
“谁说没有？”
正当残雪疑惑之际，莫绝涯却突然抢过她手里的茶壶，在自己的茶杯上做出倒茶的动作，然后还拿起杯子意犹未尽地嗅闻一番，叹道：“嗯……好香的普洱茶！”
见到这一幕，残雪又是惊愕，又感到莫名的温暖流过心田，鼻尖甚至好像真的嗅到了喷香的普洱茶味。虽然军中的几个月让他们两个熟络了，但在她的心目中，她一直以为他是个难以亲近的人。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他温暖得像个大哥哥。
怔愣了片刻，残雪索性也学着莫绝涯的样子为自己斟上茶，还有模有样地举杯豪迈道：“来，那就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两人默契地碰杯，一饮而尽，然后他们都笑了，不同的是，莫绝涯笑在脸上，残雪却笑在心中。
女人沉默地吃着盘中可口的糕点，虽然如今的她根本食不知味，但她只是想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真的很好，不用担心。莫绝涯看着，心口突然隐隐抽痛起来。她总爱说自己是个无心的人，也总是强调她根本无法感知正常人的情爱，可他从来不信！虽然她喜怒不行于色，但那双闪烁的星眸已经把太多太多的话都藏在了里面。
“现在，江姑娘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抢走你的战功和名声，甚至还包括你的朋友，你难道不生气吗？”虽然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无法克制。
男人的话让残雪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望向对方，眼中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些本来就在意料之中。江姑娘身份特殊，回京的一路我就在思虑，王爷要怎样让她的出现顺理成章？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盘算好了，本来就打算让江姑娘把我的身份取而代之。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把军营里发生的事一一向她交代清楚了，就是不希望她替代我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露出马脚。”
听到这一切，莫绝涯的心中只觉错愕。为了璘，为了爱，她真的可以牺牲到这种地步吗？
“再说，我的战功和我的名声都是靠着北冶国无数条将士的性命换来的，这样的功劳，不要也罢！”
说这话的时候，残雪眼中满布悲凉。虽然为了邝灏璘，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斩下任何人的头颅，可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杀戮、不喜欢血腥。她知道自己中了毒，中了那个男人的毒，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这毒早就融在她的血液里浓得化不开，根本无药可解。
“快吃吧，都凉了。”
莫绝涯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
后来，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很久，烛光在黑暗中摇曳，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这样一个除夕夜，柴房还是如常得宁静，只是有了一个人的陪着，终于不再孤单。
送走莫绝涯，残雪刚想关上房门，却远远见到一个晃动的黑影，她立刻警觉地大喝：“谁！”
哪知，只听“哐当”一声，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而那黑影也迅速消失了。她奇怪地走上前探个究竟，却发现是一盘春卷被打翻在地上，再望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她似乎突然懂了什么。蹲下身，她望着那掉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的春卷，抖着手将它们拾起塞进嘴里。她不停地塞，即使塞到自己难过地泛起恶心也不管不顾。
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来看她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春卷竟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眼睛里突然泛起撕裂般的疼，涌上心头的痛楚似乎就要将她吞没。嘴里塞着满满脏兮兮的春卷，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尽管连一滴眼泪也无法流下……
也许是太过于投入在自己的情绪中，残雪完全没发现，有双眼睛正在暗处看着这一切，那狠毒的视线好像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