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这样的雪下到明早,势必会影响到交通运输的。那样的话我们的粮草供给就成了问题了。”
东方毅也道:“也不知皇上安的什么心?明明知道今年的雪特别多,该早早派人送来粮草的。”
以往东方毅很少当着别人的面数落皇上的。因为皇上毕竟是他的大哥。他父皇在世时说过不可以兄弟反目。东方毅向来没什么野心,所以和东方朔相处地也是不错的。
景珍道:“最可怕的就是耶律红也退兵回大宇。到时我们孤立无援,忍冻挨饿的。到时大商的军队来袭我们可是不容易对付。”
东方毅一惊道:“景珍为何有如此言论?”
昨晚景珍和耶律红共处一室,难道耶律红透露了些什么?要是耶律红也在这样的情况下退兵。那么无疑的边关的这些将士的命运便是死亡。何况自从三弟带兵过来后,东方毅总觉得皇上会有所行动。依照皇上的个性,他必定是睚眦必报的。怎么可能给三弟壮大他自己的机会呢?
景珍道:“我见耶律红帐中的陈设不如从前多。耶律红也说乌兰回大宇了。既然他的女人都回家了,不是说明他也要撤退了吗?因而这样猜想的。或许我是多虑了。”景珍以为乌兰那样的女人一定是把耶律红放在第一位的。不会为了看望母亲而扔下身为太子的耶律红的。
东方毅则一脸的凝重。景珍何等聪慧,她的判断不无道理。要是大宇的一万士兵退走。那么单凭三弟的一万乌合之众和大夏的老弱病残根本不可能在冰天雪地的边关幸存下来。难怪皇上在三弟的人马到来的时候便撤走了他的一万军士。皇上当时把话说在明处,既然要和三弟平分获得的土地。那么出兵的数量自然应该是一样多的。
明远也凝神思考,怀疑皇上是要借刀杀人,除掉东方慧。可是转眼明远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这里还有大夏一万将士。皇上还不至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让自己损兵折将吧?身为臣子的明远自不会妄加评论,所以他选择沉默。
几个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每个人都知道北边的大部分地区人烟稀少。就是边关的将士自己过来筹集粮草也不是易事。天气又这样恶劣,大雪封路,走几天也走不多远的。后有追兵,又无粮草,就是想要退回南方也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一行人缓慢行进。天气越来越恶劣,风儿渐渐大了,雪却不见小。早已经找不到路在哪里。幸好明远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要不然必定迷路。
马匹也只能慢慢地走。地上的积雪逐渐增厚。众人不时的要下马步行一阵子。差不多到了半夜时,大家才遇到了薛灿驻扎的营地。
几个人带着一身寒气进了薛灿的帐篷时,薛灿先是惊讶,然后欣喜。薛灿迎着几人走过去,“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来接我。是不是冻坏了?”
薛灿见景珍,明远,东方毅的眉毛都白了,睫毛上还挂着一层霜。
“还不是想让你有着宾至如归的感觉。再说了薛神医亲自来送药,我们是应该来接你的。”明远愉快道,拿手摸摸他有些冻红了的脸,“真的是很冷的。再找不到你我们也要冻成干了。”
明远说得不假。他们出来时并不知道要变天。所以也没有准备帐篷。要是还遇不到薛灿,恐怕真的要冻死路边了。
东方毅也道:“好歹还是找到了薛灿。要不景珍是要冻坏了。”
东方毅说着回身去掸景珍身上挂着的雪。还拿了手帕给景珍擦了擦脸上的雪水。景珍也回手给东方毅掸掉了身上的雪。
薛灿则在明远的身上一阵子捶打,说是帮忙掸雪,倒不如说是趁机揍人了。薛灿和明远一阵子打闹。
帐篷里的温度也不甚高,可是比之外面的风雪交加是强上百倍了。
薛灿道:“我还真吓了一跳呢。不知道北方的天气如此恶劣。以前真的不知道打仗如此不容易。看来当兵可是比当大夫辛苦多了。沐王爷和明远来接我也是应该的。只是辛苦景珍了。”薛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景珍的脸上。旋即看向东方毅,“沐王爷还真的变黑了呢。这里灯光这样不好居然都看得出来。”
“黑些好啊!男人些。我敢说要不了几日,你的小白脸也会被风吹黑的。”东方毅笑道。
“那好啊!我也想要男人些的。”薛灿道。
薛灿一如从前那么仙姿飘逸。只是脸上略微抑郁,景珍第一眼便觉得薛灿有着心事。
明远插话道:“是不是新娘子成了旧娘子便可以冷落了?要是来也该带着娘子一道来的。像是我们的两位王爷那么做也是很好的。我们的前线已经生机勃勃了。眼看着都要有小孩子了。不是嫂夫人也有孕了吧?”
薛灿道:“怎么见了面就取笑我?咱们好朋友好不容易又见了面,还是说点我们的事情好了。”
东方毅道:“薛灿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个先不忙说,你们先坐下休息。我过去吩咐给你们做点热乎的饭菜。”薛灿道。
明远道:“刚才我已经吩咐士兵准备了。薛灿怎么不注意保暖呢?看你的脸怎么都有点冻伤了的感觉呢?”
明远拉着薛灿的脸细看。明远这一说,众人才注意到薛灿的右脸颊的确有些红肿。有些要生冻疮的感觉。
薛灿连连摆手,“我一个大男人的脸冻了怕什么?快别说我的脸了。明儿我注意点就是了,不碍事的。我刚才还暗道我的皮肤太娇气呢。一个大男人的皮肤怎么这么不顶用呢?看来我是要在这里经受锻炼了。”
明远道:“那么你是真的太嫩了,就是景珍的脸也是扛得住日晒风吹雨打的。”
景珍道:“明远是不是说我的脸皮厚的意思?”
帐篷里的几个男子全笑了。
明远道:“绝对没有此意。这倒是我不会说话了。我立刻闭嘴好了。我的救命恩人也坐下休息一下吧。”
明远拉着景珍把她摁到了床上坐下。东方毅和跟着过去落座。
明远和薛灿也搭个边坐下。
景珍微笑转向薛灿问道:“薛灿为何来了这里?姐姐,姐夫,小星还好吗?”
“嗯,他们很好。”薛灿道,目光再次落到了景珍的脸上。随后不经意地看向别处。薛灿虽然极想多看几眼景珍,不过知道实在不该多看。也不知景珍和沐王爷的进展怎样?看着他们刚才互相掸雪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景珍再次问薛灿道:“那么秀儿还好吗?”
景珍注意道薛灿在听到秀儿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一滞。这样就无疑透露了薛灿的情绪。这样说来薛灿知道了他的娘子并不是从小订婚的李秀儿了。怪不得薛灿会来了北方。他是在惩罚着唐艳?还是在反抗着皇上?薛灿和皇上对抗,简直是在螳臂挡车。
“也好。”薛灿道,表情装得很自然。薛灿觉得他实在是蠢笨的。失去联络的李秀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出现了?要不是李秀儿在睡梦中喊着皇上。薛灿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她的。
薛灿利用了一切可能的关系,知道了李秀儿原来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薛灿这样的人最恨的就是欺骗和谎言。想明白皇上的意图后,薛灿更加气愤。皇上怎么可以为了得到景珍这样做呢?可是薛灿忽然发现他是那样的弱小。弱小到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要是稍有微词,他的姐姐,姐夫,小星这些人便会在这个世上消失不见。
薛灿对唐艳的一些好感一下子无影踪,取代的是厌恶和憎恨。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薛灿不想每天见到这个虚伪的女人,于是他主动向皇上请求到前线做军医。开始时皇上并不答应。说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薛灿再三请求时,皇上却答应了。
皇上的决定让薛灿来的原因是景珍得了兵书后一直不出现。或许听说薛灿来了后景珍也就来了。皇上知道景珍和薛灿有着微妙的情感上的关系。
明远听了薛灿说唐艳也好就取笑道:“什么叫也好。应该是很好才对吧?我对嫂夫人的印象可是极好的。来这里待两天就回去陪嫂夫人吧。”
薛灿微微笑道,“我看景珍把你治好后你倒是变得油腔滑调了?怎么对我不依不饶的?”
“我是没有娘子嫉妒你了。”明远笑道。
“那么我要是把公主带来就好了。临行前,公主可是让我给你捎来不少的好东西。那个体贴入微啊!我看谁家男人有这个福气啊!也就是我们明将军吧。”薛灿知道一提到公主明远准要服软。
果然明远立刻投降,“好了。我们还是谈些正事。不知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派人送来粮草?”
薛灿道:“这个我可是不知道了。我只是主动请命过来送药。我也准备留在前线给士兵看病。怎么前方的粮草匮乏吗?”
明远道:“还能对付五天八天的。可是这样的天气要是耽搁了粮草的运送可是麻烦事。不过料想也是无事的。毕竟皇上也知道前线的将士是在做什么的。”明远似乎是在说服他自己似的。可是他语气里的隐隐的担心还是人人听得出来。
薛灿道:“或许吧。”
景珍从薛灿并不肯定的语气中再次判断薛灿一定知道了皇上欺骗他了。要不薛灿一定会说那是一定的了。
众人闲聊几句。不一会儿士兵送来了热乎的面条。里面加了腊肉味道很好。
吃过饭后,众人休息。
东方毅,明远和薛灿把一半的床留给景珍,他们只是挤着坐到一起。
每个人都忙了一天,虽是不舒服的姿势也都香香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大家醒来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那雪果真下了一整夜。足足有一米深。往回走的路途变得极为艰难。马车自是寸步难行。于是所有的药品便分散开来。马匹不但驮着药品,就是所有的人员也要背了药品上路。
好在一点就是顺风。所以他们行走的速度比预想地要快些。如此也是两日后的晚上才到了军营。
几人平安回来,萧漠一脸欢喜。他吩咐厨房做了点好吃的饭菜给薛灿接风洗尘。他也没有提到粮草的事情。似乎不想给众人添堵。
金名夫妇也已经回来了。景珍知道金名夫妇亲自去青城找她,景珍自是诚挚地表达了谢意。
吃饭时,景珍注意到了铃铛也不似先前那么爱笑了。东方慧也稍显抑郁。
吃过饭后,萧漠让景珍和美铃公主陪着薛灿去休息。他自己则叫了明远,两位王爷和金名夫妇去议事。
路上,美铃公主对景珍道:“皇上也够狠的。他竟然就这样断了我们的粮草。慧临来时和皇上讲好,我们出兵,但是粮草由皇上供给。当时皇上一口答应。我们哪里知道皇上会这样阴损?”
其实战场之上谈不上什么阴损。既然都是狼子野心,谁又比谁高尚?
美铃公主又道:“现在皇上这样做无疑是想要消灭我们了。本来慧的封地里是有丰足的粮草的。可是路途还是稍远,这样的鬼天气里要怎么把粮草运来?”
“恐怕没等你派去人,皇上已经先行一步把粮草运走了。”景珍道。
“哦?真的吗?这一层我们倒是没有料到。那样的话岂不是天要亡我?”美铃公主的小脸第一次这样苦着。
薛灿并未加以评论,但是神色也颇为凝重。毋庸置疑,皇上想要铲除淇王爷,甚至还有沐王爷。只是他也想要除掉景珍么?薛灿看一眼身旁的景珍。
景珍会看薛灿,“薛灿后悔来了吗?”
“既来之则安之。”薛灿道。
“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没事的。”景珍道。
“有没有感觉身体不适?听说也用血给赵拓解毒了。要知道人的血液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薛灿责备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关心。又不会让人觉得暧昧。
景珍道:“不是有玉露丸吗?我还在继续吃呢。不碍事的,我的身体好得很。”
薛灿也不再罗嗦。
薛灿扫一眼山坡上的帐篷,忽然问美铃公主道:“怎么好多帐篷的灯都点着?这么晚了士兵为何还不休息?”
美铃公主忧郁道:“伤痕累累的怎么睡得着呢?大商的士兵前天趁着大雪前来偷袭。虽然他们的死伤也很严重,可是我们的士兵也是死伤好几千人。就是士兵的尸体也烧了好一阵子。我的女兵也牺牲了好几百人。军医忙了好几天不曾休息了。”
薛灿急道:“那么为何还要我去休息。我怎么睡得着?快带了我去给士兵看病。怎么不早说?”
“萧将军说先让你休息下的。明日再给伤员看病不迟。”美铃公主道。
“怎么不急,人命关天的。我来干什么了?难道是来好吃好睡的吗?”薛灿说着要往亮灯的帐篷走去。
景珍和美铃公主也跟着过去。
薛灿带来的药物也是及时雨。军医正在给伤员上药。
薛灿立刻加入了军医的行列。景珍知道薛灿断不会去休息的。于是也在一旁打着下手。美铃公主是公主的身份,自是没有照顾过别人,所以只是在一旁陪着。
刀剑无眼,很多的士兵的身上都是千疮百孔。景珍注意到了大凡大点的伤口都被用针和头发缝合了。
一老军医向薛灿解释道:“上次听沐王爷和明将军提到景姑娘用头发缝合伤口后伤口极易愈合。我们也采用了这一方法,果然刀伤就容易长好了。”
薛灿道:“这种方法我还真没听说过。那么我也要向前辈们多学习了。”
老军医道着不敢当。薛神医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
景珍道:“就是不知道拆除头发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躺在床上的士兵道:“还好。只是稍微感觉有点疼。不过那和伤口的疼痛是不能比的。”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说耶律太子想要见景珍。于是景珍擦了把手走出帐子。
耶律红一身貂皮护身,华贵无比。
“景珍怎么回来就开始干活了?也要多注意休息的。”耶律红道。
“没关系的。我一个好好的人累点也没什么的。来还书了?”景珍道。
耶律红伸手入怀拿出《神兵》上部递给景珍,“不怕我偷看吗?”
景珍收了兵书,“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书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一味纸上谈兵算不上军事家。怎么样?结果怎样?”
“二弟和赵宁果然相互勾结。而且赵宁已经成了对面大商军队的主帅。他们现在对景珍真是恨之入骨了。要不然也不会不惜血本的来袭。他们也是为了这本兵书的。我们的军队死伤很多。可是他们死伤的更多。我让人把二弟押回大商了。估计现在已经进入国境了。景珍也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耶律红问道。
“耶律红有些不忍我在这里送死吗?”景珍笑着问道。
“看来景珍已经知道我要退兵了。本来我是不想这样的,可是父皇传来消息说让我务必退兵。父皇说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跟着受牵连。景珍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吧?”耶律红有些不好意思道。
“当然。目前你也是受制于人的。换做我也不会陪着白白送死的。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景珍问道。
“本来想要今天走的。想想还是等上景珍一日。景珍也跟着我回国怎么样?他们兄弟相残的事情景珍也不应该参与的。”耶律红知道劝说无用,景珍一定会留下的。可是耶律红还是劝了一句。
“那么多谢了。我不会走的。这里有我的好几个好朋友。我一定会和他们共进退的。萧漠也已经知道你们要退兵了?”景珍问道。
“萧将军大约也猜出来了。因为最近两日他都没有找我商量战事。我极为汗颜,我们也是朋友一场。何况托娅也喜欢萧将军。要是托娅知道了父皇退兵的事情一定会和父皇翻脸的。可是……”
“可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两个国家的合作的关系极为微妙。这不是个人的事情。”
“是。的确是的。谢谢景珍能够理解我。为了不让托娅反对此事,我已经借故让她先行一步了。那么我给景珍留下二百匹马和十头牛好了。我知道你们一定用得着的。仅以我个人名义赠与景珍。不是给你们皇上的,只是给景珍的。”耶律红道。
景珍知道耶律红赠马二百匹的事情回国一定会让他父皇勃然大怒的。耶律红能够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的。
“那么我也不客气了。二百匹马和十头牛的确解决了很多问题。大恩不言谢。他日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吱一声。我定然会不遗余力的。”景珍诚挚道。
耶律红以马相赠也是出于至诚,他不会稀罕什么回报。
“可是景珍真的要留在这里吗?”耶律红再次劝道。
“要是耶律红不是大宇的太子殿下也一定会留下的。山不转水转,来日还会再见的。放心吧,我是大富大贵的长寿命。我不会这样容易地去见阎王的。”景珍微微笑道。
“景珍要是男人必成大器。从来没有女人让我这样心动,景珍的魅力不单是美字能够形容的。记得我的怀抱永远为景珍敞开。那么我也要去向萧将军辞行了。”耶律红抱了拳头道。
“好,我也要进去帮忙了。再见了。保重。”景珍也正色道。
耶律红潇洒转身,很快走远。
景珍进了帐子继续帮薛灿给伤员处置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