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景珍给赵拓喝了药血之后便和赵拓聊了几句。
赵拓道:“我好像已经大好了。侠女是不是在我好了之后便不会再来了?我结交的九妹夫妇不知为何便消失不见了?侠女是不是也会这样?”
景珍笑道:“要是九妹知道你还会惦记她也会感动的。人生何处不相逢,或许赵拓哪天会再遇到九妹也说不定。”
“我还担心他们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才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我真是个扫把星啊!”重托略略失落道,“我父皇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我。明明那个十年之约已经到期了。他竟然不来看我。我多么盼着他能够来看我。”
景珍见了赵拓的伤心模样不知道怎样劝说,只好道:“我见过你的父皇的,你长得和他很像,尤其是脸部的轮廓和鼻子。”
赵拓有些自嘲地摸摸他的脸,“我长得这样像父皇,他还是以为我不是他的儿子。你说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最需要什么?”
不待景珍回答,赵拓又道:“是信任。父皇不相信母后和徐叔叔之间是清白的。因而就不相信我是他的儿子了。可是我却真切地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我最近几日常常不想要留下了。那种感觉那样强烈。仿佛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似的。”
“那么为何还要留下?”一个威严的声音冷冷道,随后一身明黄的永康帝大步流星走入房间。
景珍一惊,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来了,早听说永康帝的身手不凡看来是真的了。景珍跟着赵拓站了起来。
虽然永康帝已经人到中年,可是看上去竟然像是赵拓的哥哥。他脸上的霸气是赵拓怎么也没有的。
“父皇。”赵拓惶恐道,“请恕儿臣不孝。那只是儿臣的一番感叹。父皇是来看儿臣的吗?”
赵拓上前想要搀扶永康帝,永康帝的手臂一挥,赵拓便应声倒地。赵拓似乎很受伤,他的表情痛苦,不过景珍知道他受伤的是心灵,而不是肉体。
景珍冷冷一哼,这个皇帝真让人看不过眼,什么皇帝老子的,难道就可以泯灭人性吗?就算赵拓不是他的孩子,可是这也不是赵拓的错。不想留下就赶他走,要不就把他杀了。干什么为了本书就不顾什么父子情分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景珍的一声轻哼把永康帝的目光转向了她。永康帝紧盯着景珍瞧,目不转睛,眉头皱起。
景珍也和他对视,也不眨眼,眼里也有着很多不屑。
好一会儿,景珍便和永康帝对视。
忽然,永康帝嗤笑出声,“好个大胆的女子,你当朕的皇宫是市场集市吗?”
赵拓急恭敬道:“父皇误会了,这个侠女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救我。要是父皇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好了。一切和这个侠女都没有关系。”赵拓极担心他的父皇会不放过景珍。
赵拓想要上前再次搀扶永康帝。永康帝再次毫不留情地将赵拓甩到地上,“和你的母亲一样的愚蠢。要你何用?谁会无缘无故地给你治病?要不是我有所发现,这个女子说不定会断送了我的江山。这个女人坏了我的大事。害我功亏一篑。害死我大商三十多勇士。蠢货,难道我这样说你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先是九妹,后是侠女?还有夏依依,其实就是景珍。沐王爷的弃妃。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和你的母亲一样是个滥情种。”
永康帝提到赵拓的母亲时仍然一脸的愤怒。爱之深恨之切,或许爱着一个人之后才会这样恨吧?
“不可能?”赵拓满脸狐疑,望向景珍。赵拓还有些难以接受景珍的身份。
景珍摘了颜面的轻纱,露出夏依依的妆容。
景珍对赵拓愧疚道:“我真的是景珍。我很抱歉骗了你。只是迫不得已。”
景珍虽然救了赵拓,可是到底也是骗了他了。景珍的心里也以为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九妹?景珍?”赵拓疑惑问道。
“是。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景珍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赵拓似乎隐约猜到了景珍的意图。
“想要那本《神兵》,我答应了别人,所以想要得到。再次道歉了。”景珍有些讪讪。
这时,赵拓的房间的外面忽然来了很多人,跑步的声音震得人的耳膜嗡嗡响。可见来人甚多,火把燃烧的劈啪声也听得清清楚楚的。转瞬,这所房子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赵拓惊恐问道:“父皇这是何意?”
“蠢货,这样的意图还不清楚吗?如果不是你勾结景珍,或许也可以留着你这条贱命的。如今为了朕的江山社稷,朕也要杀了你的。黄泉路上你们也做个伴吧。”永康帝冷冷的眼神在不亮的油灯里甚是可怕。
赵拓本来想要抓住永康帝的手臂迟疑地半举着的。生命中总是有所坚持有所放弃。这是赵拓的母亲生前说的话。她说她信仰真善美。因而不能和心灵丑陋的男人共此一生。以前赵拓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父皇是丑的。就在这一刻,他信了。赵拓哀哀地笑笑,终于垂下了手臂。似乎真的该放弃了。
景珍道:“永康帝真是好笑。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用找这么多的借口。难道你不是为了得到《神兵》吗?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了国家。”
“不错。我的确是想要得到《神兵》。可是我更不能让东方朔得到《神兵》。他就是朕的儿子又怎样?”永康帝斜扫一眼愣怔的赵拓,“废物。今天就让你和你的书一起从世间消失吧。见到你那不检点的娘也告诉他,若干年后我也会再去找她算账的。就是杀了她多少次也不能洗去她带给我的耻辱。”
赵拓并不言语。他无力辩驳着什么。他只是有些无助地闭上了眼睛,那样多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涌出。
景珍骂道:“好生恬不知耻。从不知道男人也有这么不要脸的。亏你还是一国之君。这个不平事我管定了。今日我就要从皇宫把赵拓带走。完完整整的,健健康康的,安安全全的。”
永康帝大笑,“你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会从这里逃跑?朕还真想看看你是怎么逃跑的。不信你在朕这里还能用你的狐媚之术祸乱人心。”
这时外面的士兵们一起喊着捉拿妖女。呐喊声甚是响亮。
赵拓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永康帝道:“永康帝如果想要得到《神兵》便放了景珍吧。”
赵拓不再喊着永康帝父皇。这个似乎让永康帝的身子也是一震。
赵拓又道:“我的命既然是景珍救的,那么我还她一命也是应该的。你放了景珍,我便把《神兵》给你。然后我自刎谢罪。从此我们便永世不要相见吧。我见了娘亲也会让她忘了永康帝的。”赵拓只是淡淡地说话,并没有纯心要和永康帝制气。
可是永康帝却是勃然大怒:“你以为朕是三岁的孩童吗?朕怎么知道《神兵》是真是假?朕怎么知道这个妖女没有得到《神兵》?你这样的蠢货也妄图实施缓兵之计?”永康帝摇头,“绝不给你们任何的机会。只要你们死了,朕便有了机会。没有《神兵》又怎样?朕照样可以打天下。”
“为什么?这样也不可以吗?为什么永康帝要摧毁我心中的信仰?我那么爱你,我那么的崇拜你,我总以为你是我的神。即使这样卑微,我也想要待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你手无寸铁的儿子痛下杀手。你的心难道真的是铁石做的吗?”赵拓的声音哽咽,更多的泪水奔流而下。他的嘴唇激烈地颤抖着。
每每到了这样的时候,景珍便后悔曾经的过往。要是她没有来这里,那么赵拓即使死了也会怀揣希望吧?毕竟他是爱他的父皇的。
永康帝的眼神略微暗了一下,随即又下了决心似的一脸的坚决。景珍轻轻叹口气,还好他总算还是有着一丝的犹豫的。
赵拓忽然也大笑,那笑声都像极了永康帝的。要是说他们不是父子任谁也不信的。景珍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当了帝王便不能像个正常的父亲那样爱孩子?为何就要这样歇斯底里?
赵拓道:“好啊!看来我是真的该走了。我会劝我娘好好珍惜徐叔叔,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便快快乐乐的,和和美美的生活着。我真的想过要是我的爹爹是徐叔叔,今生我该多么幸福。只有徐叔叔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的娘亲。我的娘亲真的是瞎了眼睛了。”
永康帝怒道:“畜生,和你的娘亲一样的轻贱的畜生。”
“是,我就是畜生,可是也比你有情有义。”赵拓不怒反笑。
这时赵礼缓步走了进来,他对着永康帝躬身行礼,“父皇三思,何苦要杀了五弟?怎么的也是父皇的儿子。他的血液里也流着您高贵的血。如果父皇不想见他,就让他流落民间吧。”
“妇人之仁。”永康帝大骂,“难道你也想要我们大商灭亡?滚出去,不提气的东西。莫不是也看上了这个贱人?”永康帝的眼神转向景珍。眼见着他就要亲怒于人。
景珍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怎么?难道你们大商真的没人了?难道要你一个皇上亲自杀人?要是你们没事也出去吧。正好我和赵拓也好商量商量逃跑的计策。”
“好。有胆色。我倒也佩服你了。好,那么你们就慢慢商量。我干什么要和你们浪费口舌?”永康帝转身独自离去。他也没有理会赵礼。
赵礼抬脚想要跟上永康帝,马上的又停下,他想想然后对赵拓道:“十年前并不是我下的毒。或许你一直以为是我,其实不是的。”
赵拓道:“是,我知道了。我相信不是太子哥哥下毒了。今日太子哥哥的一句话的恩情他日我也会回报给太子哥哥的。那么太子哥哥也请出去吧。我要带着景珍离开这里了。”
赵礼惊讶看着赵拓,不知道赵拓所谓的离开指的是什么?赵拓想要问问,可是还是没有开口,他疾步追了永康帝出去。
几乎是同时的,窗外便透过来冲天的火光。赵拓和景珍的脸都染上了一抹红色。
景珍道:“看来是想要烧死我们了。烧死的人会不会很难看?”
“景珍不害怕吗?”赵拓问道。
景珍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师父说了我是长寿命,所以一定死不了的。那么现在是你救我?还是你救我?本来我就救过你一命的。现在要是你有机会救我,我就给你个机会吧。英雄救美的英雄事迹也是男人极其向往的吧?”
赵拓失笑,“你一个女人也能这样从容,我真是自愧不如了。不过你真的还可以救我吗?”
景珍点头,“是。”
“那么我就不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的。我就上演一幕英雄救美的故事好了。你确定会信任我吗?我可是笨蛋地出了名的。”赵拓开玩笑道。
“我知道你行的。”景珍鼓励道。
“是,我绝对行的。那么如果我没有那本书,你是否会舍了你的血来救我?”赵拓不合时宜地罗嗦道。其实浓烟已经透过窗户往屋子里猛灌了。
“会。因为你当九妹是朋友的。九妹也当你是朋友的。”景珍咳嗽了一声道。
“好。那么我们就要开始逃亡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安全带着你离开的。”赵拓拉着景珍进入内室。赵拓摁动了床头上的一个机关。理科的,床头分开,墙壁上露出一扇门。
赵拓得意道:“娘亲离开前给我留下了逃跑的通道。这个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赵拓拿了一盏油灯拉着景珍走进密室。密室里湿气很重,有股腐败的味道。
赵拓和景珍慢慢走。
景珍道:“既然是逃命要不要快些?”
“我们不用急的。片刻后,我们走过的洞壁都会坍塌。要是他们想要挖洞追上我们,至少也要几个月呢。那时我们早已经离开了大商了,到了世界上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了。”赵拓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坍塌的声音。
景珍暗道神奇。
赵拓道:“景珍一定知道是谁为我准备了密道了?”
“徐叔叔。”景珍道。
“我的徐叔叔很爱我和我的娘亲。从此我不会再喊着我的娘亲母后了。这样也好。其实我并不贪恋富贵。我只想要得到父爱。我要的那么少,为什么就要那么难呢?”赵拓感慨道。
“我只知道一点,就是什么也强求不来。”景珍道。
“我也知道了这点了。我的命既然是景珍救的,那么从此我的生命和灵魂便都是景珍的了。所以那本《神兵》也是景珍的了。”
景珍忙道:“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就是你,你是独立的,你是你自己的。就是《神兵》我也是替别人要的。其实我也是没什么诚意的。想要得到神兵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也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才来大商躲躲的。把你的生活弄乱我是很后悔的。”
“我认准了景珍了。从此我就是景珍的左膀右臂了。我可以和景珍肝胆相照而无所求。景珍要是不觉得我很无能就接纳我吧。我早晚会成为世间最勇武的战神。我会为景珍扫清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我知道景珍的命运是通天女帝。而我就是你坐下的战神。”赵拓道。
“怎么可能?”景珍惊诧问道,这也太玄乎了吧?赵拓还知道了“景珍”是大华的龙女?莫非“景珍”真的是紫微星命?景珍以往是不太信这些的。如今却有所怀疑。
“我的徐叔叔是位占星高手。他早在我出生时就说我是通天战神。因而花了十年的时间为我写了《神兵》。他说我在二十岁时会遇到我为之效命的女帝。从此我们的时代便到来了。神兵就在密道的尽头。从此我和《神兵》便都归景珍所有。从此就是我负了我自己也不会辜负景珍。”赵拓一下子意气风发,不同于以往那个小病猫。
“为什么要是那样的命运呢?我还盼着过点好日子呢?难道人定胜天不是真的吗?”景珍愁眉苦脸道。
呵呵……,赵拓笑了很久,“你不知道天底下多少人都想要称王称霸吗?想必你也相信了我徐叔叔的话了吧?他预言说和我一起拿起《神兵》的那个人就是我一生应该追随的君王。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联想着徐叔叔的话,我知道绝对不会错的。这些我原本也不信,可是现在就完全相信了。”
轰隆隆,又一阵坍塌的声音传来。
“永康帝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会是什么?”赵拓问道,然后他又答道:“就是没有亲手杀了我。”
景珍没有说话,只是和赵拓缓步走着。想着什么女帝,什么战神的,竟然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