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翔,是我。”温柔的女声传来,是他母亲杜眉心。杜眉心年轻的时候是个美术老师,退休后喜欢上了服装设计,在顾成翔接手顾氏之后,与顾成翔的父亲顾柏生一起到美国定居。
“妈,”顾成翔有点失望,可是他对自己的失望无从知晓,那口气甚至让他自己吃惊,出于礼貌以及对父母的愧疚,他还是问道:“你和爸还好吗?”
“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对,怎么了?”杜眉心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没有十分上心。
“没事,今天有点累而已。”他找了借口。
“飘儿呢?”
顾成翔皱眉,如实说:“我们暂时分开了。”
杜眉心无奈地皱眉,斥责道:“分开就是分开,你还说暂时。就算是暂时,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她回来?”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她叹气:“成翔,你不要老是欺负她。快去找她,跟她道歉。”
“等我们冷静一段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后,我会找她说清楚。”
听到顾成翔亲口说出来,杜眉心很震惊。她好不容易等到顾成翔有了家庭,如今结婚还不到半年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除了无奈和生闷气,好像对此无能为力。
“等你想清楚之后,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妈,顾梵呢?顾梵也是好孩子,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让我们去找他?七年了,我们都不知道他活得怎么样,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顾成翔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今天看到母亲这么在乎季雪飘,他突然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当年没有得到应有的关心和疼爱?
“这不一样,你不理解。”杜眉心叹气,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给成翔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的原因,每当想到过去的事情,眼眶里总是涌满了泪水,尤其是说道顾梵这孩子。调整情绪后,杜眉心说:“至于顾梵,我们自有定夺。”这些年,顾梵离开的这些年,她一直在逃避关于顾梵的一切,因为她愧疚。午夜梦回之时,她总能梦到那场大火,梦到顾梵的生母。顾柏生同她一样带着忏悔,一夜风流所生的儿子是杜眉心心里的一块石头,毕竟是亲生骨肉,不能撒手不管,生活在愧疚与煎熬之中的顾柏生内心挣扎不止。她一直都知道丈夫经常给顾梵打钱,派人去追查顾梵的行踪,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她不想让丈夫为难,她还是尽力维护着整个家族的和谐。爱一个人就不能成为他的负担,杜眉心不知道,她的儿子什么时候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那姚碧柒呢?她缺了什么,为什么您宁愿让我痛苦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这是质问的口气,杜眉心忽然说不出话来。
顾成翔听到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明白自己刚刚的口气伤到了母亲,正想道歉却听到一声叹气,杜眉心说:“儿子,妈不希望你看不清事实。古人说‘门当户对’,姚碧柒与我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妈不是守旧的人,但为了你的幸福,为了我们顾家的将来,我不容许我的家里出现一个深埋心机的女人,你明白吗?就算她出身大户,我也不会接受,我看中的是人品。”
杜眉心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并没有换来他的儿子的理解,她似乎能看到电话另一头顾成翔埋怨的眼神。然而父母就是这样,纵然子女心存不满,也绝对不会放弃。“而飘儿,”她提起季雪飘,绝口不再提及顾梵和姚碧柒的事情。顾成翔的手指紧了紧,他很想听听自己的母亲对季雪飘的评价,“你这么聪明,你不会不知道,她是真的爱你,六年了,我们都看得出来。”
六年,的确是六年了,自己的母亲都算的清楚。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会在一个人身上花费六年的时间?生活里,有很多转瞬即逝,不把握就真的挽回不了。”
脑中反复出现这句话,暮然醒悟般,挂了电话,顾成翔穿上外套,上了车,心情起伏很大,他把车速提到了最高。他试着打季雪飘的电话,但每一次都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担心她,莫名其妙的怕失去她,她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出事?沿途的霓虹灯变幻着鲜艳的色彩,这样的夜晚与这样的心情实在是格格不入。顾成翔的秘书夏砚打来电话,他说:“顾先生,我刚才好像看见飘儿小姐了。”
“什么?在医院?哪家?”顾成翔调转车头,提高了车速。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淡淡的药水味,顾成翔放轻了声音。护士小姐热心的带他到季雪飘所在的病房,走到门口,他看见微弱的灯光下,眼前两个人的身影是那么融洽。
护士疑惑的问道:“先生,您不进去吗?”
他无奈地笑笑,“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护士点点头,然后安静的离开。
顾成翔已经看清了那个男孩的容貌,是他,他早就想到了。那晚看到季雪飘的微博,他就知道这个男孩对季雪飘很特殊,后来在宴会上遇到他们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看了很久后,顾成翔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夜晚,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落魄悲伤过。他开车回了家,车窗开得很大,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支撑在车窗上,风不断向他的脸庞袭来,清清凉凉,CD里的歌曲是《二十岁的眼泪》,他很久没听到这首歌了。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加拿大祖仁家里,说惯英语的他在祖仁家里听到了华语歌,便仔细地揣摩歌词,那时候他嘲笑祖仁,明明是二十好几的人,却还在听《二十岁的眼泪》,幼稚。过了二十岁,就不该再想二十岁的事情,他一直这么倔强的认为。今天再听到这首歌,竟然莫名的心痛。
“没有哭只有笑,笑你当年的荒谬,没有哭只有笑,笑我一个人走出风中。是二十岁的男人就不再哭泣,让我们彼此就这样约定。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笑说风花雪月算什么……”
歌声飘在空气中,飘在汽车轮胎下无形的印记中,也飘在顾成翔苍白无力的指尖。
留不住就罢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却在挣扎,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摔碎了,碎片也要由自己保留。顾成翔不会承认,他对季雪飘开始有了强烈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