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气氛好像锈迹斑斑的车轮,想要它重新转动起来就需要很大的力气。所以,没有人会白费力气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幸好窗外的风景不错,季雪飘想,如果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死缠烂打粘着他,“成翔,成翔”地叫,可是现在,沉默和沉默的对抗最后只能是更寂寞、更萧条。
当你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时,会敞开心扉的跟他聊天。当你遇到一个喜欢到骨子里的人,无论什么话题,总是难以启齿。这样的气氛,让秦萧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但还是保持了最好的状态,把车开到海边度假村。进入度假村的时候,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老板,飘儿小姐,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顾成翔已经下了车,季雪飘才打开车门要下车,未了,她转过头,欢快地对秦萧说:“谢谢秦萧,你可以放假了。”
从她的口气来窥探,她心情似乎挺好。
眼前的风景,很美,远处,一片鹅黄,那是树叶的颜色。季雪飘抬起头,看到的不只是蔚蓝的天空,还有顾成翔漆黑深邃的眼睛,那眼神让她呼吸急促,让她思绪凌乱,所以她随即转开,然后有意无意地拨动额头上的刘海,“这里好像不错。”
顾成翔带着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的额头。季雪飘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转过脸看到顾成翔发呆的样子,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她并不好奇,嘴角反而浮现一抹淡然的笑。她猜测,他一定是想到了她额头的那道伤疤。伤疤印在她的额前已经四年了,顾成翔从来不知道,那是他留给她的悲哀。不过,她需要承认,那是她自找的伤害。
两人慢慢地走着,各自拿着行李,顾成翔在前,季雪飘在后。她跟随着他的步伐,她习惯走在顾成翔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幻想某一天顾成翔会突然转身看到她的存在,然后朝她走来……
顾成翔,你知道六年前的季雪飘是什么样子吗?如果不是你,她可能现在过得好好的,她会是那个孤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出现了。你的出现,让她的人生悬在半空,你给了她爱情的火苗,让她懂得心跳的感觉,然而又残忍的让她绝望和悲伤。爱情是不是就像多米诺骨牌?路人甲和路人乙不会完全有联系,因为路人甲爱上的也许是路人丙。这些年,我走走停停,我为了你改变,我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我纠结着是不是该回到顺其自然的世界里,这些,你都不懂。
四年前。
季雪飘结束在法国的两年设计学习。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上,穿随性的斜肩短衫,深色的超短,6公分的高跟鞋,戴咖色的、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她就这样出现在机场。抬头仰望这个城市的天空,唯一想到的只有心里的那个人。
繁华盛开的季节,路边的奶茶店生意很好,爱美的姑娘们擦着厚厚的防晒霜,旁边走着帮她们打太阳伞的男友,唱片店音响里传来的歌词是“叫我如何忘记你”,花和行人把城市点缀的五彩缤纷。
季雪飘从来不看那些鲜艳的花儿,她的冰冷遇上花儿的娇艳,显得格格不入。那个时候她就像一朵罂粟花,高傲的不让人靠近。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性格孤僻,总是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做所有的事。
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在长辈的子女面前,她温柔大方。在季家她看惯了风起云淡,听惯了阿谀奉承,生存之道,她自然比别人懂。在学校里,她孤傲冷漠,独来独往,没人接近她,除了那个人,而最后,那个人给了她沉痛一击。
遇见顾成翔之前,季雪飘觉得自己什么都有,后来的无果让她明白,倘若没有季雪飘的身份,她只有一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轻狂。她努力地寻找一个心安,一个避风港,所以才有了以后的经年不忘。
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物是人非不再是虚假的感叹。街上的花开得很艳,她从罂粟蜕变为蔷薇,世人永远猜不透的蔷薇。在即将走尽的一条街上,她恍惚间听到喊叫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虽然被那个声音吓到,但她还是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怯生生地朝窄小的巷口走去。
那是一条死巷,没有出口,行人很少,季雪飘躲在巷口的墙拐,看到了一群拿着棍棒的黑衣人和一对男女。那男孩周围围着几个人,还没看清,只见本就倒在地上的男孩被一脚踢开,躲在他后边的女孩哭着过去,她一直哭喊着“住手,住手。”
季雪飘听到一声冷笑和一句泯灭人性的话语:“呵,那你陪他一起死啊!”
“放她走,我跟你们打。”
说话的人气息已经十分虚弱,但熟悉的声音还是吸引了季雪飘。她侧身想要把那人的脸看清楚,等她看清了,刹那间靠在墙上,身体僵硬,忐忑不安,是惊讶。但这惊讶很快便被担心取代了——她想着要怎么救出他。当地痞一脚又揣在男孩胃上,男孩的脸抽搐了一下,终于晕了过去。看着男孩嘴角的血,季雪飘捂着嘴,流露在她眼中的是吃惊与恐惧,但她再也忍不住,大步朝前,一边看着感人的英雄救美,一边看着残忍冷血的黑衣男子。
“住手。”她故作冷静,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高跟鞋的声音敲击着地面,固执如她,高傲如她。
“你是谁?”对男孩施暴的人迎着她凛冽的目光问了一句,随后是一脸的惊讶和木讷。
季雪飘一眼就认出站在对面的人,“尹夜,”她侧过脸笑了一下,“你还是那么……霸道。”带着玩笑的口气,很难想象她是刚才那个大喊“住手”的女孩。
“是你?”那个叫尹夜的男孩,长得很俊俏,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把他和地痞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怎么,放着公子哥不当,竟然做起了……黑道?”季雪飘原本想说“流氓”二字。
“为社会做点贡献罢了。”尹夜摸摸自己的鼻子,他很清楚季雪飘本来是想说什么。
“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放了他们吧。”季雪飘搓揉着手指,几乎是哀求的口气。
尹夜挑眉,仔细地观察季雪飘,他笑道:“飘儿,你竟然会管别人的闲事,两年不见,变化这么大。”
这显然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季雪飘扬起脸,面带微笑,可这微笑一点都不友善,很像示威。一步一步走近尹夜,尹夜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寒气,逐渐的,底气不足。
“飘儿喜欢那个男的?”他看看自己纤细的手指,说,“我要是不放呢?”
尹夜嘲弄似地笑,让季雪飘很不舒服。
“唉,”季雪飘叹气,“这次回来,我打算接手安伊,尹先生这么不给面子,本想着大家都是同学,看来以后的合作肯定没什么希望了。”语气里无不是遗憾。
“白仓市这么大,我想我不怕找不到合作伙伴,况且你我之间,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同学之谊。”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季雪飘瞪一眼尹夜,她向前迈了几步,走到尹夜面前,靠在他耳边悄悄地说:“那你怕不怕极端的行为?”
“极端?我很想看看。”尹夜转过头,他想继续玩下去,同学三年,他完全不了解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所以他很想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
季雪飘打量着四周,看见拐角处有一块尖棱的石头,她缓慢地蹲到地上,修长的手指拾起那块石头,拿在手上玩弄着,“如果我在脸上留下一道疤,你说我姑姑会怎么对付你以及你们家?”
“别想威胁我。”尹夜皱眉,他怕。
“我并没有威胁你,不信,你看。”季雪飘拿起石头朝自己的划下去,丝毫没有手软。
尹夜急忙去拦,还是晚了一步。
鲜血涌出,季雪飘保持镇定,她笑,仿佛受伤的不是她自己,“怎么样,信了吗?”
“你简直是疯子,季雪飘,你对自己都可以下手。”尹夜面对倔强冷酷的季雪飘束手无策,摆手大喊一声,“我们走。”
季雪飘看着在一边呆住的女孩,大喊一声:“快叫救护车,你傻坐着干嘛?”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顾媚儿,是顾成翔竭尽全力保护的女孩,是以假乱真、挑拨离间的女人,是爱顾成翔爱到骨子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