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没亮透,花瓣上噙着晶莹的露珠,叶面上闪着薄薄的水雾,京城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天子脚下,果然富饶殷实,非同一般。宽旷的青石板街,一尘不染,浸散着淡淡的清幽,闪动着暖暖的光泽,古色古香的风韵让人遐想万千,思绪飞扬。四周琼楼玉宇,高耸入云,富丽堂皇,豪贵之气溢于形表。街上行人锦衣绸缎,满身绫罗,喜笑颜开的面额跳跃着不可捉摸的欢乐。
是呵,身在中华心脏,皇宫之侧,自然是比他人多些雨露恩泽,生在京都,免不了终日熏陶鼓乐齐鸣,免不了耳濡目染文歌曲舞,即使没有高官厚禄,封侯拜相,也可保得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金銮殿上,天子慵懒的卧在台基两米之上的龙椅中,六根沥粉金漆的蟠龙柱围绕在殿内,撑起高约十余米的殿顶,御座之后,是精雕细刻的围屏,伴在天子之侧,殿前宝象,角端,仙鹤,香亭,鳞次栉比。龙椅上方天花正中,置有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中央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双眼正对着龙椅两侧,日夜不息的守护着龙椅上的真龙天子。两对炉鼎熏烟,袅袅散开。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帷幔之上,嵌入或龙凤祥和,或长虹贯日的格纹,殿内金砖铺地,流光溢彩。无一不彰显着皇室的威严和君权神授的不可抗拒。
殿堂内两侧,百官衣衫整洁,面露和悦,弓着腰,颔着首,洗耳恭听状。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摇了摇手中的拂尘,高声哼着百年不变的旋律:“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许久,丞相双手一拱,洋洋得意的说:“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圣君丰功伟绩,可与尧舜同辉,臣等无不感恩戴德,天下苍生也都为皇上勤政爱民歌功颂德,民间早有童谣传唱…”。话还没说完,皇上就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气,甩了甩衣袖,淡然的说道:“退朝吧”。
回了御书房,那眼尖的掌事太监见皇帝一脸愁容,闷闷不乐,便小声的问了句:“皇上,还唤容妃娘娘来”?皇上摇了摇头,依旧漠然的说:“传龙博将军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英气凛然,神勇威武的男子跟在那掌事的太监身后,快步进了御书房。那将军往地上一跪,道:“镇北将军龙博叩见”,声音洪亮如钟鸣,荡在宽敞明亮的御书房内,惹得那太监谄笑一番,赞许道:“龙将军神武,名不虚传啊”。
皇上正坐在软榻上,捧着本兵法书若有所思的翻着,也被这嘴甜的公公逗的哈哈一笑,说:“国之栋梁当有龙将军这般风姿”。说罢,眼神一转,对着那太监说:“下去吧”。那太监见皇帝乐了,忙一弯腰笑着说:“奴才告退”。
见那太监退出去了,皇帝赶忙从软榻上跳下来,走到龙博身边双手一搀扶,亲切的说:“爱卿快快起来”。之后,又快步到了门口,掩住了本来敞开的房门。转过身,已是双眉紧蹙,泫然泪下。龙博也不知道皇上召自己来所为何事,如今见皇上泣不成声,赶忙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说:“臣当誓死为皇上分忧”。皇帝两步上前,缓缓的扶起龙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爱卿坐下说吧”。
“爱卿可知,朕命不久矣”。那龙将军胸腔一阵澎湃,眼眶一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皇上长叹一声,说:“放眼朝中文武百官,朕也只能相信爱卿一人了”。说罢,双目饱含怜惜的看向了龙博。龙博早已如坐针毡,他又岂会不知,自打皇上继位,承接大统之后,便一直如傀儡器具般受人摆布,堂堂一国之君,如雏鸟被囚于牢笼般毫无自由,叫人情何以堪,每每思及,都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皇帝抹了把眼泪说:“朕近日梦魇缠身,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如今天下朝纲不振,天子蒙羞,偌大个朝堂,竟无朕容身之处,殿内百官于朕虚以委蛇,表面卑躬屈膝,明修栈道,终日只言些阿谀奉承的冠冕堂皇之词,朕又怎会不知,当今乱世,山河破碎,百姓疾苦,民不聊生,那所谓的国泰民安竟也能被那些饱读圣贤书,熟知忠义礼仪的大臣脱口而出,于朕,是敷衍戏弄,是奇耻大辱。真有什么安邦定国之计,也都早早谄媚的跑到太后的养凤殿去商议了,如此目中无人,胆大妄为,叫朕颜面何存”。
龙博心痛欲裂,颤抖着嘴唇说:“圣上之言,声声如雷入耳,字字似刃剜心,微臣世受皇禄,沐浴国恩,抛头颅,洒热血,难报圣上隆恩浩荡,苦于微臣身为武将,徒有些匹夫之勇,不懂治国之道,不能清君侧,谏于堂,才让皇上饱受凌辱,苦不堪言”。说完,竟不顾颜面,放声哀嚎起来。
皇帝掏出绢帕,轻轻的拭去龙博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昨夜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朕正暗自伤神,独自漫步御花园,忽见长安方向一束虹光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仿若擎天之柱一般,屹立不倒,如此雄光天聚,在高祖笔录中曾有提及,若不出所料,那五彩斑斓的光泽,当由失传已久的至上神器流水发出,当年高祖也正是有了它才得以廓清天下,统一中原”。说完,目不转睛,两眼炯炯放光,充满了憧憬和和美好的向往,仿佛那口中威力无比的流水,就摆放在触手可及的眼前一般。
龙博虽是武将,心思却极其缜密,为将者,不仅要懂得天文地理,排兵点将,还要懂得为人处世之法,料敌于先之道。所谓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于是赶忙定了定声,说道:“圣上是要派微臣夺得此物,完璧归赵”?皇帝转哀为喜,拉起龙博的手说:“龙博,朕视爱卿如知己,如手足,还望爱卿不负朕之所望,天下社稷,百姓安危,此刻都尽托爱卿一人之手了”。
龙博义不容辞,站起身来,铿锵有力的说:“皇上放心,流水不回,臣不归”。皇上赶忙拉起龙博的手臂,坐到软榻之上,附在耳边说:“此事定要慎行,切不可暴露了身份,若是引来愚忠于太后的奸党追杀,不但爱卿生命堪忧,只怕是连朕也要身陷囹圄了”。说罢,解开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往龙博手里一塞,说:“为了掩人耳目,以免引起太后的注意,朕也不便给你那些人尽皆知的信物,这块玉坠是在朕敕封为天子时,先皇所赐,以高丽国上贡之玉,着皇室能工巧匠精雕细刻之手,才有了此玉的浑然天成,美轮美奂。纹理之间,错落有致,飞龙在天,栩栩如生。听太后所言,此玉共有三块,另外两块已经随先帝长眠地下了,想必天下忠于先皇,忠于朕的贤臣良民,若见此玉,定然也会助爱卿一臂之力”。
龙博不胜惶恐,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玉坠,揣进了怀里,说:“若能凭己之力,助皇上总揽朝政,臣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万死而为之,回府后,微臣即刻动身,查询流水下落,一旦得到流水,便立刻回来复命,皇上请耐心等待”。皇上哈哈一笑,说:“若满朝文武都如爱卿这般,何愁天下不安矣”。
出了御书房,龙博便快步向宫门走去,远远看到一群官员从太后的养凤殿里走出,正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便一步跃起,贴在墙角,侧过耳朵屏气凝神的听。一官员略带激动的说:“数百年来,那流水也只是偶有传闻,却不曾想到竟真有此物”。另外一官员也笑着说:“尔等还是快些把流水寻来吧,看太后喜形于色,兴奋难抑的样子,怕是早已视流水为囊中之物了吧”。众官员赶紧附和着:“是啊,是啊,得多派些人手早日寻得流水啊”。
龙博听的手心直冒冷汗,想自己驰骋沙场,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坦然自若,一笑视之。而今却被几个摆纸弄墨的文官几句随口而出谈笑风生的言辞弄的仿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战战兢兢,着实连自己都惊着了。想来也是,以前只知举正义之师为朝廷开疆扩土,回到京城便一定是一片喜庆祥和了,没想到这朝中的暗斗却比那战场上的厮杀要险恶的多。若如这些官员所说,太后已经知晓流水的事了,派些高手出去明察暗访也只是早晚的事,若是流水落入了太后党羽之手,只怕是如虎添翼,来个废长立幼,抑或是随便捏造个欲加之罪,把皇上淹没在这茫茫的皇宫内,只怕也是无人能闻,无人能晓了。
见那几个官员走远了,龙博才悄无声息的闪出了皇宫。眼下也不便与他们纠缠,能在他们之前找到流水是最好不过的了,龙博急急的回了府,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包了些衣物和银两,背在肩膀上。远赴他乡,那柄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长戟就不便携带了,于是掀开了床褥,俯下身去,从床板间的暗格里,拿出了龙家祖传的宝刀,安泰。据说是龙家助高祖得天下,高祖论功行赏时赠与龙家的。刀柄上雕有猛虎下山,赳赳昂昂,说是削铁如泥,至今也没人舍得试过。龙博冲着那柄宝刀无奈的一笑,说了句:“望你助我不辱使命才好”。说罢,把安泰斜挎在腰间,饭都没顾得吃,就去后院马棚里挑了匹雄健的马,只给管家说自己出去游历些日子,便匆匆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