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倒是有些担心的翘首观望,远远看见一骑疾驰而来,舒心的一笑,对着落蝶说:“看来一切顺利了”。
二人调转了马头,雨儿已经近在咫尺了,三人并驾齐驱,迅雷不及掩耳,出了长安。
落蝶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面容暗淡无光,连青城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雨儿忽然脸色一变,惊奇的说:“路上怎么没人呢”。青城双目一聚,这才意识到路面上空空荡荡,异常的冷清。太阳已经露出了地平面,斜斜的撒了一地的温暖。按理这个时间,没有人头攒动,也该有个络绎不绝吧。如今凄清的四周,如入无人之境,伴着黄黄的飞沙,让人心中忐忑难安。
忽然,一个苍劲有力,浑厚圆润的声音借风而来:“少侠,止步”。原本静谧的旷野,突然传来如巨雷般的声响,惊的三匹马儿都停在原地,仰天长啸,嘶鸣不已。落蝶一身冷汗粘在皮肤表面,浑身酸痛难当,眉头一紧,对着青城恐慌的说:“只怕是来者不善”。青城也惶恐至极,若是昨夜的追兵闻风杀来,团团围剿,只怕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了。
正在焦虑之际,一和尚装扮的人疾步而来,脚法轻盈,更胜落蝶几许。近了,只见那人身披袈裟,金光闪闪,眼中含笑,倒是一个慈眉善目的模样。那人也不着急,稳稳地站定后双手一合,身子前倾,说了句:“老衲乃少林寺圆生,少侠,可否听老衲一言”?
落蝶听了此言,心里顿时咯噔了起来,面额上的冷汗已经汇成了涓涓的溪流,润湿了鬓角柔顺的秀发。这圆生可不是普通的人物,传闻十年前,圆生法师接任了少林寺方丈之后,便一直闭关修炼,潜心礼佛,从不涉足江湖纷争,而今却只身亲自匆匆前来,想必定然是有乾坤逆转,万象鬼变的事情要发生了。
青城却没下马,只是手忙脚乱的扯着缰绳。看那和尚鹤发鸡皮,垂垂老矣,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禁头皮发麻,脑中混乱不堪。也罢,既然搞不清楚来意,且听他说吧。于是勉强的一笑,回应道:“想我与和尚素无渊源,可不要劝我出家哟”。
那和尚竟哈哈大笑了一阵,指了指青城背上的包裹,说:“少侠可知此剑”?双掌依旧紧紧的合拢,虽是喜笑颜开的脸孔,却让人感到不可抗拒的威严。青城心里一颤,那流水被黄色锦缎紧紧的包裹,这和尚又如何得知,想来瞒是瞒不住了,时间紧迫,三人都倦意浓烈,拖延也只是于己不利,于是佯装得意的说:“此剑是我爹爹的遗物,名曰流水”。
想那和尚若是知趣,青城已经有言在先,此物是爹爹遗物,那便是誓死也要守护的。若是还要打这流水的注意,那定然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那和尚却摆摆手说:“少侠可知,此剑一出,必带来一场迷离的灾难”。
青城怒目一睁,说道:“我敬你年长,资历深厚,不想你竟倚老卖老,危言耸听,到底是何居心”。那和尚也不恼,手一扬,指了指前方那座破旧的亭子,说:“少侠莫急,不如我们坐下谈吧”。
青城冷眼一瞥,正欲扬鞭而去,胳膊却被落蝶紧紧的拽住。
只见落蝶侧过身子对着那和尚微微的颔首,恭敬有礼的说了句:“方丈,请”。青城还没缓过神来,那和尚脚尖轻点几下地面,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那亭中的木板上。青城一看,躲定然是躲不掉了,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悠然的朝亭中走去,端端的坐在和尚的对面,尽量表现出安然自若的姿态来遮掩内心的汹涌澎湃。雨儿和落蝶却没下马,站在路边心事重重的东张西望。
青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佯装一副精神抖擞的阵势,说:“在下急事缠身,方丈快些说吧”。那和尚却不急,盯着青城的脸看了许久,赞许的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青城懒得理睬,转头若有似无的看向路边的落蝶和雨儿。那和尚讨了个没趣,便顿了顿声,说:“流水乃世间奇宝,人言得流水者得天下,所以它不单单是一柄旷世名剑,更是天下英雄豪杰焚焚欲起的欲望,少侠可知,此剑原配有一套心法”?
青城观人察色,见这和尚语重心长,毫无敌意,眉宇之间,竟流露出些许关切,于是稍稍舒缓了戒备的心,流水心法却是未有耳闻,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和尚淡淡的笑着:“少侠不知,也在情理之中。一本流水心法就弄的天下动荡,武林人士竞相争夺,遍地尸骨,血流成河,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整日忧心忡忡,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的期盼着太平祥和。直到二十年前,流水心法又突然的销声匿迹,隐没于乱世,那杀戮漫天,惨绝人寰的日子才算到了尽头”。
那和尚说的哀感天地,动人肺腑,青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那和尚意犹未尽,接着说道:“如今虽然世态炎凉,但大多由天灾所致,并非人祸。流水一出,各路英雄定然又要尔虞我诈,欲据流水为己用,所谓的名门正派在流水面前尽成鼠辈,万一落入心存歹念的恶徒手中,只怕是要日异月殊,翻天覆地了吧”。
和尚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青城浅浅的一笑,说:“既是爹爹的遗物,在下定当珍藏,又岂会落入贼子之手”。那和尚却紧皱着双眉,淡淡的说道:“少侠此言差矣,昨夜一道举世奇观的光柱冲天而起,久久不散,只怕是流水出世的消息已经散遍九州了吧,少侠若明了这中间的祸机,应当也知道此剑在侧,定然招致无数争夺和追杀,到时寝食难安,草木皆兵,岂不是作茧自缚,荒谬之极”。
青城却不曾想的如此透彻,经这和尚言辞凿凿的细心点拨,心中豁然开朗,惊恐之色漫于全身,赶忙单漆跪地,双手拱起,深深的一拜,说:“还望大师,不吝赐教”。和尚双手扶着青城起来,叹了口气,说:“流水出世,许是天意吧,此刻,各派的高手只怕是早已虎视眈眈了,不如少侠交流水于朝廷,由天子藏入深宫内院,一来那流水本就是当朝先皇高祖所有,二来,也可避免天下动荡,后患无穷,这第三,少侠不仅可以明哲保身,转危为安,而且可以得到天子嘉奖,天下颂扬”。
和有备而来的能言善辩者力争只会让自己理亏词穷,青城无心思索,随口而出:“各派高手不是都随着那江南聚义堂的林堂主远赴边境守卫疆土去了么,就算他们来了,我有流水在手,何惧这些贼子”?和尚却不以为然,抚了抚胡须,说:“少侠有所不知,那林堂主看似忠烈,其实野心勃勃,江湖恩怨纷争,也只在江湖,何时与朝廷有过关联。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既然人家大张旗鼓的张罗武林大会,名门正派也不好驳了面子,便派些门生前去,只当是凑凑热闹,开开眼界了,老衲且问少侠一句,那日武林大会,可有让少侠叹为观止的绝学,或者可有让少侠拍案叫绝的对决”?
细细想来,当日,也只有林堂主和那道长比试的时候,才稍稍有些波澜起伏的阵势,其他的就平淡无奇,根本不值一提。那和尚笑了笑说:“人心险恶,非你我能测,谁又会真心的为他人做嫁衣呢”。青城一想,这和尚所言虽然逆耳,却也句句在理,不容驳斥,如此看来,好像也只有献流水于天子这一条明路了。但是,想到这是爹爹举火焚宅才得以保全的遗物,今日却要拱手送与他人,心中就是一阵绞痛。
正犹豫不决,那和尚舒心的一笑,说:“老衲阅人无数,少侠英气逼人,侠骨热肠,必然是人中龙凤,也罢,少侠定然还未能自如的掌控流水吧,老衲这本静心诀比那流水心法,虽然如枯枝比苍穹,但也能助少侠减去剑中的暴戾之气”。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泛黄的书页彰显着年代的久远,青城双手接过,疑惑的抬起头,说:“大师所言,岂不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既然流水归于天子,为何还要授在下这本静心诀呢”?
和尚站起身来,诡秘的一笑,留下一句:“流水轻狂,你当心如止水,以静御动,切记切记”,便腾空而起,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城愣了片刻,猛然领悟了老者的用意,顺手将书册藏进怀里,疾步跃到路边,纵身上马,对着落蝶和雨儿说了句:“快走”,便疾驰而去。落蝶和雨儿见青城神色慌张,也不敢迟疑,急忙翻上了马背。那和尚的话还留在青城的耳际,个中利害关系让青城惊魂不定,心神不安,此刻只想快速的回到伯伯的宅子里,好生休养几天,待精力恢复,再做个决断吧。
雨儿忽然大叫一声小心,青城头一偏,耳边一阵疾风,哐当一声,本来直直朝着青城脑部射来的暗镖重重的击中雨儿反手握住挡在额前的苍月上。青城斜眼一看,三个黑衣人手持长刃,已经疾步逼来。到了跟前,三人腾空而起,两人直劈青城的面门,另外一人的剑刃绕过青城的头顶朝背上的包裹刺去。青城赶忙仰面躺在狂奔的马背上,双腿一抬,两脚抵住了二人的手臂,用力一蹬,头顶雨儿的苍月也已经顶住了那刺向青城背部的长刃。
三个蒙面黑衣人向后一个退翻,双脚一蹬地面,又扑杀而来,慌乱之中,青城大叫一声:“蝶儿先走”,然后一跃而起,与那三人战作一团,雨儿也赶忙上来助阵,那三人刀刀直逼要害,力求一击毙命,青城空手搏白刃,掌风一劈,一人的刀就被震落掉到了地上,青城趁势跃起凌空一脚直踢在那人的脖颈,那人顿时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转眼身后,雨儿也只是两三个回合,便封住了黑衣人的咽喉。剩下的黑衣人看着瞬间暴毙的两个同伴,后撤两步,竟撒腿跑开了。
雨儿正要策马去追,却被青城阻止道:“罢了,赶快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