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天色已经阴暗了下来,盘旋在空中的些许飞灰落满了雨儿如雪的肌肤。雨儿看着青城的脸庞在欢笑中渐渐被黑暗吞噬,只留下黑色的轮廓在马上乐的前仰后合。落蝶也跟着咯咯的笑,朦胧中,那种朦胧的美。
好一会儿,落蝶才止了笑,抬头朝天望了一眼,马上意识到了此刻那密道中定然漆黑无比,于是赶忙拉住青城,说:“趁店铺还开着,快备些烛台火把吧”。
不容青城应声,雨儿便兴奋的看向落蝶,胸有成竹的说:“姐姐和青城哥哥去备吧,我负责找出密道的入口”。青城一想,分头行事势在必行,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向雨儿,轻轻的说了句:“小心点”。便调转马头,跟落蝶朝街道中心去了。
这种探穴定位,听声辩道的活对雨儿来说,轻而易举,如运诸掌。雨儿见青城和落蝶的轮廓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便猛的策马扬鞭,沿着青府的正门朝右侧拐去,一路仿佛发了疯似的的狂奔,青城那句脱口而出的关心,无疑是她此刻激情洋溢的不竭源泉。夜里,风声,马蹄声,行人仓促的脚步声,层层叠叠,交相辉映。
忽然,雨儿猛的一扯缰绳,勒住了狂奔的马儿,那马明显感受到剧痛,两只前蹄高高的腾空而起,一声惨烈的嘶鸣划过天际。雨儿闪电般的纵身下马,单膝跪地,耳朵一贴地面,右手指轻轻的叩着,空荡,回旋,回音震耳,此处定然就是那密道的入口。雨儿欣喜若狂,连续三个后空翻,一边感谢上天赐予她如此神通的耳朵,一边孜孜不倦的听着落蝶和青城的马蹄声。
半柱香的时间,青城和落蝶才奔了过来,见雨儿正在距墙根半米的地上聚精会神的画些什么。青城好奇的问:“雨儿,你…”?雨儿赶忙打断:“这个圆圈,就是密道的入口”。落蝶和青城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一脸诧异难以置信的表情遮掩在混沌不清的夜色里,显然是不能接受,也无法想象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又以这么短暂的时间就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入口所在这一听起来仿佛是天方夜谭般的事实。
许久,落蝶才点着了火把,头一低,眼光顺着火把往玉儿苍月所指的地方一望,顿时目瞪口呆,那里生着三颗普通的冬青,冬青靠路边这一侧,果然是个缓缓的斜坡。雨儿暗自得意,对着落蝶咯咯一笑,说:“姐姐,我的耳朵能听百里之音”。
青城也点了根火把,听雨儿这么一说,忙把手中的火把挥向了雨儿的方向,当日嫣儿也对雨儿双耳的灵敏有过夸赞,奈何那时青城心乱如麻,心有旁骛,自然也就没有留意。此刻一时兴起,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双质朴无华的耳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那金色的耳坠,亮的刺眼。
落蝶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安然自若的神情,对青城和雨儿说:“事不宜迟,早些动手吧”。话音刚止,一道寒光一闪而过,雨儿的身子一侧,那三颗冬青便被从根部齐齐的切掉,整齐的竖在了手中的苍月上。青城早已凌空而起,双手做掌势往圈中一震,只听轰的一声,那三尺的土层便顺着雨儿画着的圈豁出了一个圆坑。顿时尘土飞扬,如仙女散花,雨儿赶忙闪到路边,捂住鼻子,止了呼吸。
落蝶把火把往那圆坑中一伸,映入眼帘的是几条并列排布,中间隔着指宽的缝隙的金刚石条。石条被青城刚才那一掌震的满是裂痕,落蝶单指轻轻一戳,石条便四分五裂,滑向了密道里。落蝶却不急着进去,转过身对青城和雨儿说:“聚水池内部定然是以聚点为中心,也就是水字的横竖交叉处,逐渐向地心倾斜,才能保证用最可靠的结构,聚集更多的水,小心些好”。
青城点头称是,雨儿已经把三匹马拴在了路边,青城说了句:“爹爹的用意,在那聚点应该就能揭晓了吧”,便把火把往洞里一伸,入口到洞底有一人高的距离,青城急迫的跳了下去,举起火把一看,只见整个洞的内壁都是色泽光亮的汉白玉,脚下坡度极缓,前方暗无天日,两石接缝处,竟生着殊形诡状的花草,应该不是有意培植的吧。
想来,既是聚水的通道,也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便走了几步,转身冲着洞口喊:“下来吧”。落蝶和雨儿闻声相继跳下,通道挺宽敞,能容四人并排前行,雨儿便夹在青城和落蝶的中间,如履薄冰的朝前走去。落蝶倒是无所顾忌,仿佛他乡出游一般,浏览着那些奇异的花草,时不时还略有会意的点着头。
青城心里越期待,通道仿佛就越长。不一会,已经汗流浃背。那通道逐渐宽阔如大道,洞顶也显得高了很多。雨儿忽然指着前方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石方阵说:“这里应该就是聚水池的聚点吧”。青城赶忙伸出手中的火把一照,如一个祭祀台一般,方方正正,却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冷清的如青城此刻的心。
落蝶看了看那聚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墙壁,也没看出什么特别,只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仿佛把鱼养在了花盆里一样的感觉。雨儿已经跳入了玉石阵中,皱着眉头,轻叩着一个又一个石板,咚咚的声音仿佛要摄了青城的魂魄。敲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城大叫一声:“不可能”,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前方逐渐向上倾斜的石路奔去。毕竟是上坡,青城急促的喘着粗气,心里,是些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不甘心。落蝶和雨儿赶忙跟了过去,于青城,没找遍整个通道之前,一切假设和前提看起来都那么的荒谬和不切实际。
忽然,落蝶站定了脚步,对急速前行的青城喊了句:“我知道了”。雨儿和青城惊诧的停住,转过身来。落蝶淡淡的说了句:“去聚点”。青城还是相信落蝶的,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六神无主的时候,于是也没接话,便又急急的跟着落蝶往聚点走。
三人又匆匆回到了聚点,落蝶指了指头顶的玉石板道:“其他石板的接缝处都有花草丛生,独独这块石板的周围寸草不生,最近的那朵,也明显的衰败,仿佛逃命一般侧向远离这块石板的方向”。青城一看,果然是诡异万分。便焦急的对雨儿说:“划开那石板的接缝”。
雨儿见青城心急如焚,也不敢耽误,苍月出鞘,两脚瞪着墙壁接近了洞顶。手一挥,那石板的接缝处,火花迸溅开来,碎石沙沙而下。雨儿落地之际,青城已经跃起,双手撑着那块玉石板,空中一个双手旋转缓冲,玉石板便稳稳的侧立在了青城的肩膀上。出乎所料,那石板竟然轻的出奇,青城不惊反喜,想来这块石板定然是空心的了。
青城双脚站定,两腿一曲,把玉石板稳稳的放在了地面上,便迫不及待的一掌拍在石板的侧面,这一击,恰到好处,只见石板的上侧如棺盖一般,飞了出去。顿时四周亮如白昼,三人也顾不得那轰隆的巨响,眼睛齐齐被这发着浮翠流丹,光彩夺目的物件深深的吸引。
细看,原来是一柄长剑横放在一方名贵的黄色锦缎上,一只玉笛精巧别致,如长剑的配饰一般,并在旁边。剑柄由两只眼睛金光闪闪,炯炯有神的飞龙环绕。剑身通透,光泽变换,如流水奔腾,与那玉笛清幽的色泽融合晕染,缤纷灿烂,五彩斑斓,如一道长虹横架在白色的云端,福泽着那些或怅然若失,或穷途末路的灵魂。
三人喜出望外,痴痴的看着。许久落蝶才如获至宝兴奋的说:“不会有错,不会有错,这柄便是已经销声匿迹两百多年的上古神剑,流水”。青城和雨儿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死死的盯着这柄神剑。落蝶无奈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相传,流水乃上古神器,由一位隐世仙者铸造,得此剑便要背负起赏善罚恶的使命,殚精竭虑尽其一生,当朝高祖便是得到此剑才统一了中原,可谓得流水而小天下,本以为今世都无缘得见,不想,竟在这里见到。剑,却不是由铁铸成,而是一种倾世罕有的陨玉,剑柄降龙盘绕,剑身如流水轻逝,寓意龙腾四海”。
没等落蝶说完,青城已经一把握住剑柄,一股暖流瞬间遍及全身,浑身烧的赤红,血管突起,手臂不由自主的轻轻一挥,落蝶脸色瞬息万变,只见剑锋缓缓而过,光彩闪耀直刺双目,流水佳音轻灵于耳。雨儿已经在一边手舞足蹈起来,双目呆滞,脸上却挂着一个明显的微笑,曼妙的身姿时而如青蛇出洞,时而如大雁鹏飞。落蝶的火把丢在了一边,稳扎着马步,双手在空中滑来滑去,微微颔着首,仿佛在看着什么,神色痴醉,笑容满面,只是与雨儿一般,目光空洞无一物。
青城只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沸腾,心房震颤有力,再看落蝶和雨儿鬼神难测的神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此剑有什么诡异。不容多想,赶忙把长剑和玉笛用那黄色锦缎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然后冲着落蝶和雨儿大喊了一声:“啊”。
声音在宽阔的通道内来回震荡,二人这才如梦初醒,雨儿正单脚轻点地面,如嫦娥奔月之势,被青城突然喝止,险些栽倒在地上,还好雨儿身轻如燕,只是趔趄了几步,便站定了身形。落蝶也已经站定看向了青城,见那长剑已经包在了锦缎之中,这才平心静气的说:“初用此剑者,内力会激增,常人触摸,会立刻血管爆裂而死。收了剑,内力便会消退,久了,那股内力便源源不断的在持剑者的体内积淀,人养玉,玉润人,仿佛永不枯竭。最值得炫耀的该是此剑一出,世间的普通兵器都会莫名其妙的断裂,流光炫彩入眼,清水佳音入耳,旁人精神会迅速涣散,进入幻境,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疯癫致死”。
青城想起方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冲着落蝶和雨儿一个歉意的微笑,说“原来这就是爹娘留给我的宝藏”,不等落蝶和雨儿回应,青城脸色骤变,凄凉的低声说道:“原来爹娘真的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