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蝶这一觉睡的极香,醒来,已是正午了。青城正忙着收拾行装,见落蝶坐起,轻声道:“吃过饭后,便去长安”。然后往椅子上一靠,像欣赏着一件藏世古董般看着落蝶起身洗漱,梳妆。
青城在前,落蝶在后,出了房门,缓缓的朝二楼走去。青城脚步忽然一停,眼光停在二楼窗边,自己第一次来弘扬楼时独坐的地方。此刻那里坐着三位妙龄少女,两个紫衣的坐在两旁,一袭妖娆的红衣女子背对窗户坐在中间,正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笑,一脸的春意还不遮拦,肆意的流淌。
落蝶见青城站着不动,循着青城的眼光看去,“怎么昨夜的公子原来是位软玉温香的女子呵”。青城这才想起来,这貌美如花的女子,确实和昨夜的公子身形有几分相似。青城强忍住脑中的回想,挤了个微笑算作回礼。便拉着落蝶去了角落处坐下。
落蝶心里奇怪,不免多看了那女子几眼,杏脸桃腮,雾鬓云鬟,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是个绝代的美人呵。双手托着腮部,眼神却始终在青城身上流连,竟充满了爱慕与憧憬,就那么肆无忌惮的释放者源源不断的能量。完全无视青城身边仪态万千,柔情似水的落蝶。
落蝶心里忽然一阵酸楚,低下了头。
随意的吃了些饭菜,二人便回了房间。虽然没再看那红衣女子一眼,但是可想而知,那女子定然还在痴痴的望着青城。
忽然,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从弘扬楼周围传来,青城赶忙掀开窗户一看,不由一身冷汗。整个弘扬楼四周都是只露出了眼睛的甲士,与中毒那次的一模一样。想来,这些人是发现了青城的行踪,追了过来。情况危急,容不得思索,青城扭头对落蝶急切的说:“蝶儿,你去牵马,我带他们兜一圈,弘扬楼门口见”。说话音刚落,便翻出了房间。甲士见青城站在楼顶,泰然自若的摇着折扇。先是一阵箭雨射来,青城只是轻巧的几个闪躲,毫发无伤。青城对此也略知一二,此箭射来,只能闪躲,若是和兵器碰出火花,那必然又要中了那毒烟滚滚的销魂散了。
“小心”。一个莞尔动听的声音略带紧张的语气从二楼窗边传来。青城来不及反应,头顶忽然一阵疾风掠过,几个甲士从空而降,形成一个合攻的围剿姿势,几柄长剑直直刺向青城的咽喉,青城一个后仰,身体几乎贴在了楼顶上,折扇撑着头下的瓦片,一用力,身子便像一枚暗器一样蹿到了楼顶的角落。正准备一番刀光扇影,以报上次中毒之仇,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斜眼一看,那红衣女子已被甲士层层围住,战作一团。青城站起身,往弘扬楼门口一望,两匹马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三位女子脸上充满了焦急和不安。除了落蝶,还有那两个紫衣的少女。青城见一切具备,便冲着斗的正酣的那团人群喊了声:“走了”。随即腰一弯,手一扬,折扇便飞速的向那团人群旋转而去,甲士纷纷避开,红衣女子借势一跃,和青城齐齐跳在了马上,五人马缰一甩,扬长而去。
一路无言,几人飞驰而去。
忽然那红衣女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青城哥哥,你的折扇…”。此语一出,别说青城和落蝶了,旁边两个紫衣女子都一脸诧异,纷纷看向红衣女子。她倒是一脸无谓,美艳的衣袖一甩,看着青城俊俏的脸上一抹愁云,又道:“柳幻雨,哥哥就叫我雨儿吧”。说罢,甜甜一笑,如出水芙蓉,婷婷多姿。雨儿仿佛也知道不会有答案。便甩下被这一幕愕住的四人,朝前奔去。头顶一支金钗,熠熠生辉。
落蝶侧目看着青城,面色黯淡。青城紧紧攥住落蝶的冰凉的手,一脸愧疚和歉意。想着,该找个机会,和雨儿分道扬镳了。自此去长安,为的只是家事。况且后有追兵,前路也定然凶险万分,实在不能让三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么想着,见前方有个酒楼,便对前面的雨儿喊道:“雨儿,在前面的酒楼歇歇脚吧”。
五人风尘仆仆的进了酒楼,此楼虽不比弘扬楼气势雄伟,却也是独具匠心。二楼被巧妙的分成了若干个雅间,每个雅间门外都设有一幅春意盎然的水墨画。画中山明水秀,绿意喜人,让整个村庄充满了活力和生机。虽缺些让人浮想连连,不能自拔的意境,青城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几人坐定,青城心情大好,要了些好酒好菜,想来这次是要一醉方休了。
杯盏交替,酒过三巡,一桌的山珍海味只吃了几口,落蝶和两个紫衣女子就见雨儿和青城如十年未见的知己突然重逢一般,直往嘴里灌酒,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而他们三人,却都是可有可无的陪客。雨儿脸色微红,面若桃花,粉粉的很是诱人。她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对着青城道:“青城哥哥,以后有什么打算”?说罢就端着酒杯,旁若无人的朝青城的酒杯碰去。
青城也醉意阑珊,端起酒杯,猛啐了一口,道:“江湖儿女,四海为家呵”。一句话说到雨儿心里。“家,也罢,雨儿孤苦伶仃,遇到哥哥便是天意。青城哥哥去哪里,雨儿便跟到哪里,浪迹江湖,也不寂寞”。说着哈哈大笑,就想站起来,哪知酒劲一起,从胃里直翻涌到脑中,笑声未毕,竟趴倒在桌上,头沉沉的枕在胳膊上。娇小玲珑,惹人怜爱。青城关切的拍了拍雨儿的肩膀,见雨儿丝毫不动。便直起身来,晃了晃身体,对两位紫衣女子颤颤巍巍说:“快扶雨儿姑娘进屋休息吧”。
良久,落蝶看了看兴致依旧高昂的青城,站起身来,想扶青城回房。哪知青城猛的抬起头来,温热的嘴唇附在落蝶的耳边说:“快走,去长安”。
趁着夜色,二人调转马头,奔驰而去。冷风一吹,青城倒清醒了过来,想起刚才雨儿的一颦一笑,竟有些恋恋不舍。落蝶是多么敏锐的人呵。青城的神态早已经在心中留下烙印,想着那日飞出的折扇,不禁感慨万千。青城见落蝶默不作声,脸色一沉,想来自己只顾着摆脱雨儿,一时竟忘记了落蝶的感受,于是纵身一跃,到了落蝶的马上,双手紧紧的环在落蝶的腰间,侧过头顺势就贴在了落蝶的后脊上。
马儿慢了下来,此去长安,也不急于一时。免得快马颠簸扰了青城的好梦。落蝶想起当日青城提及家事时疯狂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寒意。
月光柔和,撒在地面上。风在林间穿梭,落蝶的心里,仿佛旋起一朵盛开的浪花,晶莹剔透,光泽夺目,但是只是一瞬,便撞击在岩石上四分五裂。心中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对拒绝,求之不得的惶恐日夜交织,折磨着自己,竟无力挣脱。此刻周身寂静的异常,落蝶心中又泛起了阵阵悲伤的巨浪。若是自己身在普通人家,青城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村户,两人相知相惜,过着简单却无忧无虑的生活。晨起,为青城煮上一碗清粥,午后,蜷在青城的怀里,看世态变迁,四季更迭。偶尔,合奏一曲,逍遥快活,正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不觉两人已经进入了入城要道。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巍峨的城池,城上甲士林立,旗帜翻飞,灯火通明。城外竟离奇的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落蝶双目一定,便看到了城墙上贴了张白纸,借着火光,依稀看到几个字:乱党余孽右臂纹龙,出入者请亮出右臂。再一看,所有人的衣袖已经挽起,像待宰的羔羊一般顺从。这种对军队的绝对服从,无疑彰显着人们心中的恐慌和惧怕。
是呵,天色渐亮,城外商贩为了生计定是要入城做些买卖的。如此一来,倒是为难了这些百姓。每日需早起些,忍着风寒,排起长队等候盘查。城门口的士兵检查的非常仔细,连车里的编织袋都要解开来看看。落蝶一想,定是这些乱党扰恼了朝廷,否则,也不会如此隆重其事,大做文章。想到此处,就想转身摇醒青城,哪知青城已经坐起,靠在落蝶的肩膀上,充满好奇的斜着眼睛看向城门那边。忽然就警觉的猛吸了一口气,嘴里轻声的念叨着:“莫不是…,莫不是…”。
落蝶见青城语无伦次,以为青城酒醉刚醒,迷糊不清,竟被青城逗得甜甜一笑。再看,青城已经骑在了另一只马上,眉头紧锁,脸上阵阵迷惑。
好一会儿,青城才转头对落蝶说:“这万泽城有八门,由奇门遁甲孕育而生,根据八卦方位所定的八个角度各开一门,唤作,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此门,当是景门所在,我之前下江南的时候,到过这里”。落蝶见青城小心翼翼的眼神,便不再多问,抬头一看,只见门楼上确实有两个黯淡无光的字迹,深深的刻进了石碑里——景门。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随即裹紧了衣衫,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臂。
来时花开满路,去时已荒芜。
看着昔日繁盛的城池,纵是夜半,也有歌声唱晚,乐声悠扬。而今竟是一片惨淡,除去城墙上的若有似无的光亮,城内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是一张哭泣的脸。青城不禁心事重重,过了城门的关卡。便像一只脱缰的野马,飞速的向城内奔驰而去。落蝶也不多问,想必此处必然是有某人,某物,或者某个事件揪住了青城的心。随即策马扬鞭,跟着青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