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绿腰嚅嗫道,却被察言观色的翘楚拖开去。但她还想争辩什么,齐世轩冷眸一扫,两人立即噤声地立于两侧。
“下去。”他道,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却碍于齐世轩的身份只能闷着声走开。人一走,齐世轩顿时在她身边迈着步,声音比雪还要寒上几分,“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招惹燕子卿?”
周玺珏揽着双臂辩驳道:“我没有,是他自己来招惹我的!”
“你可知道燕子卿现在是何地位?”他长袖一甩,袖口生风,仿若刀剑刮在她纤薄的脸上,他从未动怒,就算有那怒意也隐忍得深,哪像今日与周玺珏对上,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周玺珏被他吓得全身发毛,跪在庭院中央,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燕子卿代表燕国出使齐国,又暗地与齐墨闫勾结,若不是被齐世轩撞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这一切与她有何关?燕子卿就算知道小玉珏是周玺珏,凭着她已被册立为妃的身份,也不敢对她有半分念头,但齐世轩为什么还是勃然大怒?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盯着他。而齐世轩仿佛是在等她抬头,那双眼异常晶亮。他冷冷道:“我忌惮的不仅是燕子卿,还有魏久偃,以及……秦国赢驷!”最后那个名字,他说得重,而她听得心颤。
赢驷。赢驷。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又为什么让她如此愤怒?
她刻意遗忘的事,为什么又要再度提起?
落日的光照在周玺珏脸上,那张狼狈的脸却还是比落日的景致还要美。齐世轩没动,就是要看着她跪到太阳沉下,庭院里的光线慢慢变得灰暗。
月亮照亮了庭院的积雪,她垂着头跪在地上,身上的湿水也被冻结成冰,整个身子簌簌发抖。但她没有开口求饶,齐世轩的目光从她身子扫过,未露半分怜悯之色。
积雪又逐渐融化了,夜又亮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色彩。周玺珏身子晃了下,发出碎冰脆响,终于双目迷离地倒了下去。
“只是要你低个头,比杀了你还难吗?”齐世轩叹了口气,抱起周玺珏进房,坐在床头边,将她静静地放在腿上拥着。
他略略吃惊的目光从桌上绽放的桃花转回怀中的人,手指忍不住在她脸上留下的淡淡掌痕上拂过,又利落地挑落她身上冰结的衣衫,对她发育未全的身体视而不见,只是轻柔地翻过身检查,确定她身子无伤,这才拉过被单紧紧裹住。
她紧闭的睫毛在他脖颈间微微颤动。
他小心地撸起她的裙角,看着冻得血肉模糊的膝盖,伸手轻轻抚上去,昏睡中的她还是疼得颤了下,他眼中多了几分讥讽,心里却不知道是何滋味。
“这么倔强,难怪魏久偃还是一心念着你!”他轻轻说着,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耳朵,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是温柔、也是讥讽,是贪婪、也是无奈……很多种表情糅合在一起,让他的脸骤明骤灭。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将周玺珏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单四角,走回庭院中。
初雪绽晴,满院空枝,刚才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被他甩袖一挥,狂风翻起白雪顷刻间遮盖住。他静立许久,转身看着床上的人许久,想了很久,才叫来绿腰与翘楚照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周玺珏醒来时,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味,她想要坐起来,却牵动膝盖上的伤,疼得摔回床上咳嗽连连。
绿腰翘楚在旁煎药,见她醒来,翘楚急忙凑到床头伸手攀上她的额,脸上略有喜色:“还好还好,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一见周玺珏病怏怏的容颜,绿腰嗫嚅道,“太子妃,你怎么跟太子怄起气连命都不要了?”
周玺珏似是张嘴说话,但出口却是一连串咳嗽,喉咙痛得好像被沙子装满一样。翘楚急忙走来想拍着她的心口为她顺直气,瞪向绿腰怨道:“既然知道太子妃生病不能多说话,你还怎么问个不听……”
翘楚忽然顿住,微凉的手刚探入锦被中,立即覆在周玺珏毫无遮蔽的胸脯上。周玺珏才刚感应到自己的肌肤与锦被相摩,被她这一碰触,又看到她眼底的错愕表情,立即反应到始作俑者是谁,顿时又羞又恼地裹紧身子。
就算他没做什么,光凭趁人之危这点就该多赏几个耳光了。
而不知情的绿腰还在急着争辩什么,她听不下去,只在翘楚为她拉高靠枕时,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太子吗?”
除了他,还能指谁?
翘楚道:“你早上刚昏过去,是太子将你抱回屋里才走的。”
周玺珏立即从绿腰忿忿不平的态度看穿了他弃之不顾的事实,却被翘楚婉约地表达成另外一种意思,好像他离开是因为不得已的模样。
周玺珏冷哼了声,绿腰立即捧杯热茶来润嗓子,这些年伺候多了,她们自然对周玺珏观察入微。
齐世轩又在天黑之后到访,突然出现在嘈杂的房门前,让屋里三个说话吵得不可开交的女人登时安静下来。周玺珏一看到他,一股脑儿钻进被窝中,拉起锦被闷声道,“熄灯,我要休息了。”
这天才刚黑,周玺珏明显是在气头上不愿搭理人。翘楚顿了顿,低声嗫嚅道,“好歹是太子呀……”她们二人扯着卷成条的被单,面面相觑。
齐世轩立即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立即退下去。
他从案几上拿了个苹果与刀,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他一坐下,床上的软褥自然塌了一侧,周玺珏悄悄露出一条缝隙,瞧见那双白玉般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削皮。
她闷了许久,终于不耐烦地探出了脑袋,“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流氓,趁人之危。”
齐世轩正巧将苹果一分为四,见她终于肯缩头缩脑地钻出来,便用刀插了一瓣递过去。
“我没那么容易讲和。”
“一码归一码,这苹果也不像能收买得了你。”
“而且这苹果还是我屋里的。”她说道,然后抓过削得白净的苹果一口一口咬着,吃完了这片,她又觊觎地伸出手,从齐世轩摊开的手中怡然自得地拿走剩下的几瓣。
这屋里的东西,不都还是他的吗?齐世轩看着她苍白的脸,好气又无奈,“慢慢吃。”话还未说完,她就呛得乱咳,使劲乱拍胸口。
齐世轩晃了眼突然出现在案几旁倒了杯茶,不过眨眼间又坐回床沿测,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周玺珏的瞳孔略略睁大,这瞬间就如鬼魅般来回走了一趟?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燕子卿的寝宫中,还将她带了出来?
他已将茶杯捧到唇边,她顿了下,脱口而出:“他们若真联手,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你还不能问。”齐世轩突然恢复以往的肃面之色,目光扫到她藏在锦被中的膝盖,道:“两三天后才能下床走动,这几天安分点。”
“是你把我弄伤了,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哄过去!”周玺珏忿忿地瞪着他。
他淡道:“若是让燕子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会直接打断你的腿。”
“你……”好凶!
周玺珏盯着他胸前的那颗扣伴儿。
洁白。
秀气。
如此的精美,真得将他的心如蛇蝎衬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