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端着洗脸的盆走来,见她光着脚站在屋中央,顿时惊呼出声,“太子妃!”她急忙将盆搁下,拎起床边的缀珠谢跑到周玺珏身边跪下。
周玺珏扶着案几桌下,顺从地晃起白皙的足,这让为她擦足套鞋的翘楚惊诧不已,太子妃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见她认真凝视着案几上的桃花,翘楚顿了顿,将话藏在嘴里。
大概,周玺珏以为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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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玺珏穿着宫女的衣衫,梳着丫鬟环鬓,缓缓走向敬淑斋。她低着头,心情甚好,虽然刻意用厚厚的白粉掩盖绯红的面颊,但依旧止不住扬起了嘴角。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才是这样的舒畅动人!
只是——
她突然头冒黑线地看着半路堵在中央的老宫女,而老宫女恰巧蹲在角落抱成球取暖,见了她立即像弹簧蹦起来,目露惊喜却又咬牙咧嘴道:“好呀,终于找到你了。”
难不成她是特地在这守株待兔的?
周玺珏淡道:“然后呢?”
“是谁给你这熊心豹胆了,不就个小宫女,居然敢忤逆我容妈的话?”这老宫女摩挲着那双粗厚的大手朝她走来,明显找茬。
周玺珏揉了揉眼角,看这位自称容妈的老宫女面上皱纹纵横,弓起萎缩的身子骨,少说也有年过半百了吧?如此风烛残年的长辈了,怎么倚老卖老,不讲道理起来?
老宫女见她呆滞地思考,以为她怕了,顿时哈哈笑出声,“现在怕了?昨天那股嚣张劲怎么不见了?”
周玺珏淡眉一挑,道:“你……好无聊!”
闻言,容妈顿时一怔,咬牙切齿骂道:“你这贱婢!”没错,她是无聊,因为她恨。她也曾年轻貌美过,好不容易获得某位主子青睐,本以为攀上枝头能享几天福,谁知不过几日,主子喜新厌旧将她遗忘了。
她是个下人,又不能拿主子发泄,可过了几天颐指气使的日子,这脾气也降不下来,总拿自己当回事,久而久而就被人恶意派到最难伺候的大皇子身边。大皇子脾气暴躁,她没少挨过打,但伺候的时间多了,至少也比这些小宫女自诩位高,昨天偷懒误了大皇子进食的时间,就特地叫个漂亮的宫女去“伺候”。哪知道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丫头,挂着敬轩斋的木牌,居然敢对她的话视而不见。
周玺珏见她挥掌就要拍下来,刚想动身躲过,却在见到她身后那抹狂傲的身影,便懒得动了。
顷刻间,容妈已被人从后揪着衣领拎起,像只张牙舞爪的章鱼胡乱摆动双臂。
“这丫头是爷看上的,就凭你也敢动她分毫?”也只有狂傲如斯,才能发出话语清脆却又霸道无比的话。可是他这样瞎诌,反而让周玺珏更头疼了,因为这人断不是个无事找碴的主。
容妈转过身看到面上春风何熙,眼底却噙着寒意的燕子卿,浑身顿时打起哆嗦。“燕世子饶命,燕世子饶命,我……我不知道这丫头是您的人……”
燕子卿从鼻尖逸出一声冷哼,将她摔落在一边,又极度嫌恶地擦拭手掌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容妈虽然恼火自己被当成不屑一顾的灰尘,但此刻还是吓得跪倒在地簌簌发抖,让他面露更是不耐,“都大把年纪了还出来作威作福,我看了就烦了,不如拖出去杀了。”
这就是奴才的命,命比他人贱三分。
“不要啊……燕世子饶命啊……”容妈顿时吓得磕头求饶,重重的叩地声让周玺珏看得心有不忍,毕竟这容妈也只是想示威,又不取她性命。念及此,她向燕子卿求了情,“燕世子,你就放了容妈吧。”
燕子卿直勾勾地看着她,盯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掠了掠鬓。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脸红得几乎不已察觉,一闪而过,他懒洋洋地甩过长袖,袖口生风,将容妈的脸颊刮出一片红肿。
“还不滚?”他横眉冷对。
容妈顿了下,意识到这位爷愿意放她一马,赶紧磕头跪拜了几下便踉跄奔逃,生恐再有不慎,人头落地。
人一走,燕子卿狭长漆黑的的双目又定定看着她,露出玩味的笑意。这眼神让周玺珏看得胆战心惊,见他前进了一步,连连后退三步保持几杖距离,“燕世子……你……你你……”
见他突然恶意地快奔至前,她右脚顿时慌得绊了左脚,噗通一声摔落下去。燕子卿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突然移到她相互牵绊的鞋子上,瞥了一眼,然后……然后大笑出声。
这丫头也实在是太逗了!他在齐宫转了不少日子,看多了处心积虑的宫女不放过任何可以晋升嫔妃的机会,第一步就是先贿赂官员让自己在皇亲国戚附近当官,而这小女子倒是奇怪了,听说出手阔绰,却自愿到鸟不拉屎的书房呆着。这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而且她又故意装病,更是勾起他的好奇心。
没办法,这齐宫令人无聊的发慌,或许搞懂这事会有什么乐趣也说不定?
周玺珏赶紧跳了起来,指着他气得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燕子卿看着她这模样,就觉得有趣,嘴角有些懒洋洋地抿着,“爷饿了,到厨房去给我端一锅冰镇莲子过来。”
喝!周玺珏错愕地微退几步,那踉跄的步伐像是风中残花快要掉落似的,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燕子卿的笑渐渐变成了嘲讽。见她又要掉头走,他长腿一勾将她再度绊倒在地上,“爷叫你办事呢?你耳朵不好使吗?需要我叫几人掌掴几下,你才能听话是不是?”
周玺珏先是一呆,完全没想到他也像齐世轩那样出言恐吓,火气顿时冲击上来,她冷冷道:“你敢?!”与生俱来的千金贵气,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这才对嘛!燕子卿微眯着眼,丫鬟哪会这样的古灵精怪,自己只要稍微示好还不全扑了过来,哪像这死丫头跟见鬼似的,能跑多远就多远?抹掉这层吓煞旁人的白粉,模样应该更好看点吧?
想了想,他伸过手抓起她的袖子,使劲往她脸上擦。
“你干什么?”周玺珏惊叫出声,看到袖子上沾了不少白粉,察觉事迹败落,便忙不择迭地想挣脱他,“燕子卿,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走开!”
燕子卿一改之前的放荡不羁,收起笑容,露出一股若隐若现的压迫感,“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叫我走开?”他玩味的眼神快速转了圈,突然将她扛到肩上,利落地飞到屋顶上去。
“燕子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快放开我!”她惊叫出声。
燕子卿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害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放声喊吧,我不拦你。”
她气得脸色铁青,这死人看来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不能曝光。想到这,她咬牙切齿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燕子卿眼皮子都没翻,径直朝自己暂住的寝宫飞身而去,显然未将她的话里有话听入耳里。一落入庭院,几个下人刚要抱拳行礼,见他肩上扛着个人登时面面相觑。
“去,给本世子倒盆温水来。”他吩咐着,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屋,将周玺珏轻轻掷在椅子上,然后倒了杯茶坐到对面,揉着肩膀皱起眉,慢悠悠地打破屋里愤怒的寂静,“真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沉的。”
周玺珏瞪着他,这人的口德跟皮相偏差可真大。这回轮到她眼皮子懒得翻了,淡然道:“燕子卿,你到底想怎样?”
他又微勾起唇角,“坦白从宽,先自报家门来。”
周玺珏轻启朱唇,不屑道:“无可奉告!”
他顿了下,笑意明显带着嘲讽了,“没事,反正我无聊得很,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见她瞪着眼睛跟自己比耐力,心底更觉好玩,想在本世子眼底耍花招,这丫头还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