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吓我……”玺珏匆匆走着,觉得这呼啸阴风传出的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凄厉哭号。可是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像是有了意志般,听到她示弱的言语后,风势猛然增大仿佛要侵害她。
看着四周黑乎乎的树林,她一时忘了该往哪走。尤其是忽然剧烈摇摆的草丛,林间偶然闪过的一对发光的幽幽眸子,让她更是心惊胆战。
她转过身想回去了,却发现身后大片漆黑,早已看不清路了。
哗啦啦……
什么声音?
前面忽然传来哗啦啦的跃水而出的声音,玺珏循着声音跑去,绕啊绕、转啊转,终于摸索到一个波光粼粼的湖边,明月当空,水中映月,两轮圆盘静静泛光。
虽然景致很美,但这里是个湖,风平浪静,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刚才那种哗啦啦的破水声呀,难不成,湖里有大鱼?
小小的玺珏瞄着湖面看看是不是有大鱼能来果腹,饿了一天还没吃下什么东西,等着等着,好似有什么东西露出了水面。照那圆圆的样子、长长的像布柔软的东西……
不是鱼吧?!
她努力看过去,发现那东西露出尖尖的下巴,居然是一颗“头、头、……”太大的震撼让她脑袋一时空白,呆怔着阖不上嘴巴。那颗脑袋慢慢朝湖边飘来,玺珏想尖叫,但惊吓过度,声音硬是卡在喉咙出不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鬼头飘起,慢慢露出脖子、宽肩、平坦的前胸、然后……
月光下,那桀骜不驯的冷厉眸光忽然朝她扫来。明明是背光,但那双眼睛就是能亮如星星,一瞥之间散发出令她生畏的气息。这个人立即纵身跃起,飞离水面落入她身后的草丛里。
玺珏快速回头,发现那个身影不高的人翻身取下挂下树上的衣服,然后随手一翻裹住赤裸的身子,缓缓朝她走来。走近了,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个子高不了多少,身材也不魁梧,但这个人散发着能让人打心底发凉的气势,夹着股冷漠的气息,不可能是人能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这个男孩开口问道,黑色衣衫、黑色发带,黑色的眼咄咄逼人。
玺珏呆在原地,恐惧地望着他。他往前逼近一步,她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瑟瑟发抖。
他顿了下,仔细地瞅了她几眼,忽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入草丛里。玺珏惶恐地扫视四周,怯怯喊道:“喂……”
草丛里的人转过身看着她,玺珏战战兢兢道:“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不可以!”他立马回绝,然后转头又想走,玺珏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去抓住他的袖子,几乎是快哭出来了,“我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又饿又累走不了多久了,这里好可怕……”
“放手。”他一转身,玺珏措手不及地摔到地上,一只粉色绒鞋甩了出去。
他低头看着她狼狈地摔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皱了皱眉,还是弯下腰拉起她的手,发现她右掌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着殷红的血迹。
“你怎么了?”他蹲下身将她扶起来,发现她刚刚摔倒在地,被泥巴沾了满脸,一身污秽狼狈不堪。
玺珏突然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饿……”然后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他无奈地扬起手,以为他要打人的玺珏连忙抱头挡住,像猫儿缩成团,“呜呜……不要再打我了……好疼……”玺珏举起双手时,两袖滑落,粉嫩藕红的手臂上全是各种竹条的痕迹,旧伤新伤,看得触目惊心。
他震了下,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转过身指着背说,“上来。”
玺珏怯怯地看着他。
他转脸冷道:“你不是饿吗?”
玺珏点了点头,顺从地爬到他的背上,勾住他的脖颈。她的身上散发着王室享有的幽幽熏香,只是带了泥土的腐臭,还有草屑气味,现在一并贴到他刚刚清洗好的身上。
他背着玺珏走了没多久,就看见湖边有摇曳的火焰,有人正在捡拾柴火,听见脚步声便抬头朝他们望来,挥挥手喊道:“赢驷!”
“赢驷……”玺珏靠在他背上重复这两个字。他这才注意到玺珏的声音很小很软,但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话很特别,仿佛每字都有很深奥的意思。
赢驷背着她走过去,那个壮硕的人顿时惊讶地瞪大眼,张了张嘴问:“你去洗澡,怎么捡了个人来?”
赢驷将她放下,可玺珏看到虎头虎脑、长相威猛的白渠,又胆小地缩到赢驷身后不敢露出来。这更让白渠好奇了,他边捡拾柴火边探长身子过来,更加想要看清这缩成团的粉嫩东西是何面目?
赢驷感受到她瑟瑟发抖地贴在自己背上,就伸手止住好奇的白渠,“她胆子太小,会被你吓死的。”
“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白渠委屈地咕哝道,但还是体贴地退回去坐下,将活蹦乱跳的鱼剖腹,去了鱼鳞,清了内脏,再用尖细的树枝刺穿,架到火上。
赢驷看着火上方那血水直滴的烤鱼,“白渠,你再去抓两条,我们三个不够吃。”
“为什么又是我下水抓鱼?”白渠怪叫,赢驷指了指一直躲到背后的人,乖乖收声,将手里所有的柴火丢到赢驷脚下,卷起裤脚往河边跑去。
四周开始飘散着奇怪的鱼香,玺珏咽了咽口水,悄悄弹出脑袋往火堆里望去,赢驷淡淡道:“想吃就坐下。”他用树枝挑着火堆里的柴,稚嫩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前反而异常的黯沉。
玺珏顺从地在他身旁坐下,风微微地吹,轻薄柔软的裙角爬上了他赤裸的小腿。赢驷眼角的余光冷冷睨着玺珏粉嫩的衣衫,知道这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衣服。
白渠两手空空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在他们对面坐下,揪着湿淋淋的裤脚说道:“好冷呀,这河里都没鱼了……”之前为了抓起这两尾鱼,他大半个夜都泡在河里冻得嘴唇发紫。
“你先把裤子烤干吧。”赢驷说道。
白渠点头说好,站起身要就扯腰带,发现还有外人在,指着玺珏尴尬道:“有她在,我不好意思脱呀。”
赢驷冷冷道:“你背过身去。”玺珏诚惶诚恐地转过身,生怕惹怒他们。
白渠这才将湿漉漉的裤子脱了下来,拧成一团挤出哗啦啦的水,再放到火旁烘烤。
赢驷说,“我去找些东西,你们在这等我。”看见玺珏想要跟着他,他伸手将她按坐下,“别跟过来,碍手碍脚。”
玺珏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赢驷转身朝草丛里走了过去,没多久就消失了。
白渠在她身后喊道;“赢驷,你要找什么东西?赢驷?赢驷……喂,你叫什么名字?”
玺珏不知道他在跟自己对话,只是盯着赢驷消失的方向,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攥着衣衫小声哭泣,让白渠又是错愕地站起身:“你哭什么?”
白渠想要走过去安慰她,但看着自己光裸的双腿,黑脸顿时粗红,只能将手里的枝桠伸过去戳了下她的手臂,“赢驷又不是不回来,你哭什么?”
玺珏痛得缩了手,白渠不知道她身上有伤,以为她是害怕自己的长相,顿时哼道,“我又不是会吃人,胆小鬼!……哈欠!”已是深冬,山里虽然没有白雪皑皑,但冷风凛冽如刀,刀刀刻骨。
小小的玺珏抬起头看着大山里的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像空谷雷鸣,由高落下打在石块上,激起雪花片片。整座山弥漫着林海涛声,在这吼啸中,鸟叫兽鸣近在咫尺,却看不见半点踪迹。有种博大无边的空虚,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与孤独,弥散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