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子卿身边还站他那蠢蠢欲动的三哥,齐墨闫!
虽说是异母所生,但这两人的面容均遗自同个父亲,还有相似可循。只是齐墨闫年长十年,面容冷若晨霜,剑眉星眸,整个轮廓隐隐透着孤绝的味道。即使惯穿宽衫,仍能透出底下那身习武练剑的肌肉,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逼视的霸气。
而这曾有数面之缘的太子,燕子卿桀骜不驯地迎上齐世轩细长的眉梢,浸尽各种富贵权利,这张昙花茂盛的俊俏容颜,怎么还是这样风平浪静?不止是燕子卿,还有齐墨闫以及其他虎视眈眈的人,都在探寻这清瘦秀雅的少年太子是因为浅滩无浪还是深沉如渊!
齐墨闫蹙眉,看着她的手指还在女人的脊背滑动,“七弟,怎么在这胡来了?”所有皇子外露野心霸气,独有这占据齐国帝储的弟弟过分平淡,久而久之,这个地位的望而生畏也被人刻意淡化。
“三哥。”齐世轩唤了声,然后理顺周玺珏少许凌乱的发梢,目成眉语,“别怕,先回房去等我。”
周玺珏虽然恼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夺走自己的初吻,但也晓得他的戏码不为是想遮掩她,她温顺地从他胸口退下去,然后垂头赶紧顺着桃花林跑回去,像极被捕获偷腥的人。
看得出,齐世轩很贪恋女子唇齿间的芳香。
燕子卿笑了笑,发出少年人特有的清丽嗓音,“我还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让克己复礼的太子把持不住,迫不急的就地正法了?”
齐世轩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讥诮之意,依旧平静得一如止水,淡淡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之。”说罢,将胸前褶皱的衣衫抚平,转向齐墨闫时,顾盼神飞,“三哥,你们怎么走一块?”
象征至高的太子居然大庭广众胡作非为,当真是笑话至极!齐墨闫暗自冷哼,也好,让燕子卿见识下他的浅薄无知,日后联盟势必会轻松不少。想到这,他那沉得压抑的声音竟有一分激动,“没有,只是燕世子初来乍到,对这王宫不熟,父王找不到你,就令我作陪。”
燕国世子访问齐国,若要作陪自然是太子领衔。齐世轩中途离席,他奉旨陪同显然是天上掉下的大喜,但现在又与齐世轩碰上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稍加解释,免得被有心人嚼成舌根,闹出风波。
齐王特别看重齐世轩,知道他在朝政跟脚不稳,自然竭力压制其他皇子的势力阔张,想当年五皇子私下结交朝政大臣,还未所谋便已处死,同样是皇子,齐王的心就这样重重地歪向最年幼的七皇子。这点,就足以让各位谋权的哥哥们羡慕妒忌,跟深恶痛绝。
翩翩年少的齐世轩略有释疑,轻笑道:“原来如此,麻烦三哥了。今年桃花开得最艳,不如叫人备点酒菜,我们就在这桃林中开怀畅饮如何?”
燕子卿勾唇促狭道:“太子就不怕美人久等了?”
闻言,笑比河清的齐墨闫眼底立即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真想为燕子卿的率性而为鼓掌。燕子卿显然是想重挑那幕依翠偎红的事来作试探,他是齐国的贵客,就算语四言三,凭两国目前的微妙关系也奈何不了。
燕子卿即使远在燕国也非不通时宜之人,他早对齐国内政略有所闻,就算齐王当年励精图治何等威严,如今也是庞眉皓发。皇嗣众多,齐世轩又是晚年之子,垂髫时就被定为太子,根基固然不稳。即使他如今这番白齿青眉,齐国政权也早被分割完毕,到他手中只剩老齐王那份。但他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齐世轩绝非表面上的与世无争。所以比起鹯视狼顾的齐墨闫,他对这位庸碌无为的太子更是好奇。
想到这,燕子卿的唇角又是一扬,弯弯的唇线明明应该在展露着笑容,偏偏有着苍鹰亟待破空而去的桀骜气势。
齐世轩拢着月牙色的袍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让她等等吧,来,我们喝酒去。”
燕子卿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眼,应声笑道:“好。”哪管齐墨闫闪着锋芒的眸光渐渐地黯了下去,缓缓转动着,很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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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玺珏还是很机灵地回到他的书房,不再到处乱走。她在书房里走走又停停,随手翻着他未看完的《纵横》,缓缓扫量摊在案几上雪白宣纸。
北邙松柏锁愁烟,齐城楼中思悄然。
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褪香消已十年。
他们这顿酒吃到夜深才才散。
风袭来,很冷,她打了个哆嗦,很久之后才听到他的脚步声,有些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到他脸色神色不变,眉峰微蹙,晃过一丝疏神。
她的耳根还在发烫,悄悄喘了口气调匀呼吸,发现他皱了皱眉,按着腹部来坐到书桌后,说道:“快给我倒杯热水。”
周玺珏立刻看出他脸色不妥,“齐世轩,你怎么了?”
果然,他的脸色逐渐发青发白,按着小腹的手渐渐有些颤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突然瞟向角落里的箱子,低声道:“把里面的黄色盒子拿……”
他没有说下去,猛地腹部一抽搐,一股腥甜飞快涌上,喷出。
“齐世轩!”这一次,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惊慌和凌乱,她立即奔向角落去打开箱子,拨开堆积的字画,从底部抽出包得严实的黄色小盒。她又打开小盒,里面放满各种瓶子的药,一股浓烈的药味传出。
“这么多,是哪瓶?”
等她奔至身旁,不顾手心是从哪里沾到的黏腻鲜血,他快速摘出其中一个小瓶倒药吞下,疼得颤抖的唇这才渐与平息,又重重喘了口气,沉吟道:“我现在不能走动,你今晚留在这里照顾我。”
周玺珏小心试探问他:“你中毒了?”那血喷在他月牙白的衣袍上,仿佛渲开的红色罂粟花,颜色越来越深,快要弥漫成夜一样的墨黑。
齐世轩的眉尖又皱了皱,眸光里有着深不可测的寒光闪过。恨、怒,不甘的桀骜不驯,以及与他绝不相称的肃杀戾气无声渗出。
刹那间,她看出齐世轩是一条蛰伏的龙,一直敛翅的鹰。只是虎狼环伺,无法一飞冲天。
他仿佛被毒性催化,渐露疲态,抬头淡淡望了她一眼,然后枕着双臂趴在书桌上,将满头长发倾斜下来,光可鉴人的黑亮秀发散乱在桌面上,分外妖冶。
她怔怔地看着他,小声唤道:“齐世轩?”见他毫无动静,便弯下腰瞅着那张清瘦的脸,眉目已闭。
三人饮酒,谈笑晏晏,会是谁下的毒?
虽然她对争权夺利的事未曾上心,但只需听得那两人的语气就能大致猜出他们与齐世轩的关系,燕子卿话里藏话显然未将他放在眼底,但到底是他太过年轻莽撞,只顾逞了一时少年意气。而齐墨闫声音过分凌厉,暗怀心计。若真要猜测,齐墨闫嫌疑最大,但就因为嫌疑最大,他出手下毒太容易遭疑,就凭他的年龄跟资历,这是愚蠢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