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跑,她也顾不得眼前哪些路是通往洗萱宫的,捡路就跑,绕着翠障后的画楼飞檐跑,然后躲进草丛中,凝住呼吸看着那双白靴在附近徘徊着。
还不走吗?她伸手在草地上摸索着,捡了块石子,掂量着有点分量,然后用力朝远处扔去。果然,那白靴立即朝那边走去,她松了口气,赶紧爬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不过没多久,就铁青着脸色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景色,这是哪儿跟哪儿?
这是一座青灰色的宫殿,飞檐雕柱,水榭亭台,颇显清幽跟雅致。四周种满桃树,此时花开得正艳,满树的浅白嫩红,在这边青灰色尤为艳丽,暗香袭来,有股说不清的清怡之气。
但是太奇怪了,这个宫殿别说侍卫了,就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她沿着廊道缓缓走着,有阵寒风突然哗啦刮开一间房,房间里没有灯火,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室内像个书房,布置得相当精美雅致。书桌很长,放着插了几支桃花的青花瓷瓶,淡红粉白,又压着些字画,被风吹起墨黑的一角。
她走进去时,发现红棂窗下还放着一把古琴,盖着半透明的月白色幔帘,刚想好奇地伸出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周玺珏,捉迷藏可不是一个好游戏。”
她错愕的转过身,薄如蝉翼的群角也随之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一瞬间,月荧皎皎,不知道是月衬人,还是人烘托了月,月轮中,他的惊鸿剪影,美轮美奂。又是阵寒风吹来,拂起他的剪水衣袂乱入风中,而她蓦然看到他的脸上不见表情,唯有平淡无波。
……齐世轩?!
齐世轩看着冻得嘴唇发紫的她,流云辉月般的脸绽出一丝冷笑,“过来。”
“不要。”她宁愿低头看着脚上的缀珠鞋,愣着不动,素白的衣裙被融化的雪水裹在身上,裙裾上描绘的花纹早就粥成一团。
他一双冷眸凝住周玺珏,唇边依旧挽着那抹细微的冷笑,过了半晌,他看够她稀有的美貌中还有少女的天真,才缓缓踱步走到她面前,投影落在她的身上,解下身上的青氅,却粗鲁地兜在她倔强的脸上。
“啊!”周玺珏狼狈地拨开青氅,瞪着他讥诮的笑靥,连连后退,“齐世轩,你表里不一!”
“我表如何?里又如何?”他凝目盯着周玺珏,那双目里闪过无数光华,甚是精彩。
周玺珏决定闷声不讲,一句赞美的话也要吝啬地堵在喉咙。
齐世轩转身点燃几盏灯后,飘然落座在书桌后,随手捞起一本书,见她杵在门口不动,他三分笑中含了三分冷冽,“还不走?”
周玺珏拖移的目光到处游移,看着天空还有雪在落,在空中纷纷扬扬飘飞如蝶,遮断她来时的路,遮住她渺茫如雪的心情。她咳咳数声,希望向来冰雪聪明的七皇子能够看懂她此刻的危机,可惜齐世轩望着她的目光潋滟却毫无所动。
周玺珏哀怨的眼神已经够直白够露骨了,可惜他非但没有觉悟,还好整以暇地下了驱逐令。
她委屈道:“齐世轩,我不认识路了。”
齐世轩的手顿了下,瞬息露出错愕的表情,可他又继续低头看着书,只能逼得周玺珏极不自然地嘀咕:“你的书都拿反了……”
她声音细微,但齐世轩耳尖还是能辨得一清二楚。果然,他抬起头来,瞅见桃花般绯红的周玺珏眨着漆黑的眼,微侧着稚气的俏脸打量自己。而狡黠的她一撞见这道清冷的目光,顿时笑成一只无辜的狐狸!
她试探性问道:“可不可以……带我回洗萱宫……?”
齐世轩的嗓音冰冷,如霜刀碾过她的脊背,“不可以。”
“你!”她瞪圆了眼,“大不了我自己走!”
“那还不走?”
言简意赅。
不留半点台阶!
周玺珏觉得无地自容,只能赌气地抓起青氅丢过去,然后硬着头皮从吱呀晃动的门走出去。
齐世轩终于抬眼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身影,矛盾地捏紧手里的书,他记得她刚才说话时的神态,过分婉媚,娇俏动人。
她怎么还是那个蔑视一切的小公主?时间把她变得这么美,却为何让她保持着如此的天真?
他嘴角微微弯起的笑意突然破裂,像叹息似的,“连伪装都不会,我怎么让你在这王宫立足?”窗外月影婆娑,他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中或明或暗像极鬼魅。
还是这张眉目如画的脸,不笑的时候尤带三分笑意,真正笑了却让人心里发凉。唇角微微朝上钩,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倘若仔细去看,他眼里只有凉薄与讥诮。
出了院落,周玺珏转过身盯着灯光明亮的书房,蹙眉,嘴角一撇,耸拉下去:“齐世轩,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顺着桃花林走上穿廊,刚想要辨清眼前的方向,嘈杂的脚步声就从转角处传来,即将当面打照根本就无法躲闪,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掠出,温热的青氅就这样快速围住她的身子,将她纳入怀中。
她的鼻尖顿时压到桃花香的胸膛上,惊了一下,听见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齐世轩的手指拂过她的侧靥,轻轻捏住她的下颚,经脉分明的手指有些冰凉,“按我说的做!”他将头埋在她耳边命令道,未等她回神,突然转头吻住她冰凉的耳垂,贴住她柔软起伏的身子。
她双手紧握成拳捶打他,却被齐世轩抓到身后,薄唇顺着下颚滑到她唇边用力含住,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他当然知道她未经人事,故而舔舐着她柔软的唇,清幽的目光迷惑着她的瞳孔。
在这稍显嘈杂的穿廊上,她觉得有股莫名的安静从心底涌上来,把那喧嚣场景一一过滤摒弃了。他的吻很温柔,仿佛浅尝则止,又随着骤然停住的脚步声泄愤似的攻破她的唇齿,舌尖纠住她的共舞。他眼底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但终于被按捺住了。
“啊,我们好像打搅到太子的事了!”有人突然客套地说起话来,却又驻足探戏般地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