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和她们说，她们儿子娶妻的事，您已经放在心上了，请她们稍安勿躁。”
可嫣点头。
待又薇又莲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张婶子在可嫣身边，玉溪才又道：“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些事情。两位妈妈一个姓席，人称席妈妈，专管大院那边的草木，她有个女儿在四房的筝声少爷身边当差，据说领着一等大丫鬟的例。另一位妈妈姓季，是外院二管事周大的婆娘。那边看守门房的孙婆子说，这位周大二管事，是四爷保荐给李大总管的人。”她皱眉，“奴婢越想，越觉这事透着蹊跷。按理，两位妈妈在大太太那边也算小有脸面的，这样急巴巴的……奴婢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可嫣听了暗暗点头，这玉溪，还真是大有长进。
张婶子亦神色凝重道：“老奴也觉得这两人来得太快了些。”
她有些想不通：“虽然大少奶奶已经开始跟着大太太学管家，但侯夫人那边一日不发话，这府中中馈之位便一日不会变。这两位妈妈这样急匆匆来亲近大少奶奶，她们就不怕大太太现在办了她们？”
“若她们原本就是受命而来呢？”可嫣提点道，她淡笑着：“不必担忧，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席、季那边，我们不上赶着亲近，但也不刻意疏远，免得寒了其它人的心。”
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景况，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张婶子看了看沙漏，提醒道：“大少奶奶，时辰差不多了。”
可嫣笑着起身，朝玉溪道：“有空经过那边的时候，可以多和那位孙婆子聊聊天。”
玉溪心如明镜，忙恭敬应喏，笑着道：“这个孙婆子是个会来事儿的，看她昨儿那热乎劲，只怕奴婢不去找她，她也不会放过奴婢。我听那边的小丫鬟说，她有一个小孙子今年十二岁，已经到了谋差的年纪。”
可嫣笑：“既然这样，那你最近就留心些，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合适他。”
以玉溪现在的交际和她大少奶奶身边大红人的身份，重要差事谋不上，但安插个把小厮入府，应该问题还是不大的。
玉溪再次恭敬应喏。
到肖氏院里时，李六娘已经在了。
月白色薄袄下面穿着石青地线裙，青丝上缀着两朵小白花，她淡笑着给可嫣行礼，声音轻柔。
可嫣回礼，然后上前携了她的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好凉。
看来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
可嫣真心实意关心道：“我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母亲一般要过一会儿才起，我们可以在屋里慢慢等。”遂又嘱咐六娘身边的丫鬟温言道：“以后你们小姐早上出来时，你们记得给她多披件大衣，宁可进屋时你们拿着，也不能冻着了你们小姐。”
小丫鬟连忙应是。
李六娘很拘谨地道了谢，一副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可嫣不由感慨万千。
两人在正房内稍坐片刻，肖氏就抱着李筌声出来。
小家伙活力十足，一见可嫣和六娘，立刻兴奋得手舞足蹈，闹着要两人抱。
两人给肖氏行礼，可嫣抱过小家伙笑道：“这两天不哭了吧？”
肖氏慈爱道：“想你五婶，也就那几天，哥儿还小，正是忘性大的时候。”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露水满身的六娘，连忙道：“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她摸六娘的手臂，只觉冰凉得很，赶紧朝雁柳吩咐道：“快去屋里取那件墨色的披风来，给六小姐穿上，一会还要去给她祖母请安，仔细着了凉。”
怜爱责备的语气：“你这孩子，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李六娘顿时羞涩脸红。
大家一起去侯夫人院里。
其它几房的人都到了。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但可嫣觉得屋里气氛有些诡异。但具体诡异在哪，她又说不上来。
“二弟妹和侄媳妇来了。”大家见礼后，顾氏笑着率先打招呼。脸上一扫昨日的颓丧，见了可嫣，态度也很是热络，与往日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可嫣与肖氏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蒋氏眯眯笑道：“二嫂还不知道吧，大哥即将外放了。”
李大年要外放？
可嫣和肖氏均有些吃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肖氏声音惊讶，“是突然发布的调令吗？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顾氏笑盈盈看着她：“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五月初就上任。”遂又道：“我刚才已经和母亲说了，母亲也同意了，一个月后，家中由侄媳妇接掌中馈。”一副卖了大人情给你们的表情。
怪不得她总觉得屋里气氛诡异。原来是这事……
肖氏很吃惊：“母亲，您真同意了？”虽然她希望可嫣能尽快执掌一些内院权，但一下执掌中馈……肖氏觑了可嫣一眼，心里很没底。
侯夫人微笑：“是同意了。靖王府那边出了那样的事，大媳妇说想让三丫头随她父亲一起到任上散散心，我觉得这主意好，所以就同意了。”
“大哥这一去，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所以大嫂也只能跟着去了。”蒋氏笑着着，意有所指。
还真是各有各的考量。
“既然这样，明儿就开始整理交接吧。”侯夫人一捶定音。
这么仓促？
肖氏一听不由大急：“母亲，贵姐儿出阁在即，这时候交接，不太好吧？”
侯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朝顾氏道：“你明儿开始整理，待贵姐儿出阁后，再行正式交接。”
“是。谨遵母亲吩咐。”顾氏答应得十分爽快。
可嫣心里隐隐不安。
而且她还注意到，平日喜欢凑热闹的姚氏今儿一句话都没说。
太阳出来时，大家便散了。坐在青幄小油车上，肖氏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望着可嫣沉吟道：“到时对账的时候，你可千万要仔细，宁愿辛苦些，也要将账上的东西一一验看完。”
可嫣点头，她理解肖氏的不安。一个热衷掌权的人突然之间这般放手，任谁都会觉得不可置信。
想到那两位管事妈妈与四房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由有些头痛。
姚氏可不比顾氏，那可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回有容院，可嫣将张婶子和玉溪叫来，和她们说了侯夫人的决定。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张婶子道：“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玉溪则有些担忧，觉得大家现在还根基不稳，大少奶奶现在执掌中馈，只怕会遇到一些难处。
张婶子却不以为意：“早晚有这么一天，虽然现在我们的根基还不是很稳，但只要有侯夫人支持，大少奶奶也没什么好怕的。三太太一看就不是大少奶奶对手，再加上有那么一位三爷。到于四太太她们……”她笑得深奥，幽幽道：“那到底不是亲生。”
玉溪闻言，顿觉有道理。
可嫣慎重道：“府里的事，想必你们也有些听闻，从明儿起，玉溪，你要多注意府里边的动静。到时对账的时候，你们一人带一对人马，专门去核对库里的物件，可不能偷懒，不然少个十件八件不对账，一旦交接完毕，我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
“大少奶奶放心，我们知道事情轻重。”
两人异口同声应喏。
晚上李笛声回来，一脸的沉重。
可嫣忙丢开手里的事情迎上去。
“怎么了？”
李笛声闷声道：“那个靖王府，太无耻了，明明是大房的孩子，却偏说成是二房的！”
可嫣微怔。
这样的法子，亏他们靖王府想得出。不过，只要他们二房一口咬定，李家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只是，李三娘都要离京了，这些还有什么要紧？
想到这，她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大伯父都要外放了，已经决定带着妻儿去赴任，到时人一走，难道靖王府还能追着去说什么不成？”
李笛声愣了愣神，“大伯父外调的事情定下来了？”
可嫣闻言诧异，难道李大年外调的事情，还是李家暗箱操作的不成？
李笛声怅然道：“真是委屈大伯父了，若不是事情扯上了大皇子，他也没必要急急避出京城。”
略一思索，可嫣就有些明白了。李家肯定是想在大皇子明面插手之前躲开，李五年的事，只怕是插在大皇子心中的一根刺，李家不肯投靠他，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和让李家不痛快的机会。
可嫣说起侯夫人和顾氏让她接掌府中中馈的事：“祖母说，等姐姐一出阁，我们就交接。”
一刹那间，李笛声面容绷得死紧，府中的一些事，他是知道的。
“大伯母没说什么吗？”
“十分乐意的样子。”想了想，可嫣又补充道：“甚至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李笛声猛然抬头，灼灼的眼神认真看着她。
可嫣亦坦诚地与他对视。
良久之后，李笛声神色一缓，目光渐渐和煦道：“说说看，你心里怎么想的？”
可嫣诚实道：“说不上来，但与我平日所见的大伯母，总觉得前后差异有点大。”
想到小妻子偶尔表现出来的敏锐，李笛声不禁有些暗暗期待道：“是福不是祸，我手里还有几个人，你明日见见，若觉得可用，可以留下来帮衬你一段时间。”
言下之意，他对可嫣接掌府中中馈表示支持。
可嫣闻言，顿时内心欢快。
然而，就在可嫣等人密切注意顾氏有什么动作时，四月初八，贵姐儿出阁的前一天，李府又发生了一件掀波之事。
不少人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