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张了张口，也是欲言又止。
可嫣看出来了，她们有话要说。
她连忙笑着起身，曲膝给三人行了礼，朝侯夫人道：“祖母，孙媳先去给母亲报个平安。”
一时，在场几人均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侯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微笑着柔和道：“那快去吧，路上小心些，慢慢走，不用急。”眼底间带着几分欣慰和满意。
可嫣灿烂笑着，称谢告辞。
刚走出院门口，就听到屋里顾氏大怒的声音：“你们靖王府欺人太甚……”
“万事好商量，大太太，您先听我说……”这是靖王府大奶奶焦急仓促的解释声。
周妈妈守在外头，可嫣不敢久留，中间去了贵姐儿那一趟，然后直接到了肖氏所住的院子里。
“二夫人和小少爷刚刚睡着。”雁柳给可嫣上茶，看一眼房内小声说。
可嫣忙压低了声音，“那我晚些再来。”说着，起身从后廊过西角门折回了有容院。
一进大院，玉溪就笑着迎出来。可嫣边走边问她：“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
玉溪道：“您和大少爷前脚刚走，后脚五爷家的兰姨娘便来找您了。”
可嫣眉峰一挑，“哦，可有说什么事？”
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位兰姨娘是已故李五年身边最得宠的小妾，生了八娘子。听说李五年一月之间，会有十来天宿在她房里。这在这个时代来说，作为姨娘，是很惊人的数据——就是姜姨娘，也不曾受过王勐如此连续的宠爱。
她来应该是为八娘子的事吧？
五婶……想到那个临死才反击一切的女人，可嫣不由感慨。
玉溪又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三小姐的婚事要不成了！”
可嫣换了平底的绣鞋穿上，“怎么回事？”
玉溪侍候她更衣，上身换了银湘无纹袄，下身是墨地裙。
口中道：“听说与三小姐定亲的那位少爷和他外家的表小姐搅到了一起，”她压低声音，“听说不但有了身孕，而且还已经被接进了靖王府！”
可嫣倒抽了一口气。怪不得顾氏那么生气——这可不是小事！说不定李三娘进门的时候，人家庶长子就已经生了！
玉溪接着道：“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关于靖王府少爷与那位表小姐的事情，外面正传得热火朝天，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说什么都有！甚至有人说，靖王府迟迟不肯接三小姐进门，就是因为这位少爷钟情于他表妹，自己不愿意才……”
可嫣迅速思忖，这样一来，李府退婚的理由是不是就更加充分了？靖王府拖着时间不娶自幼定亲的正妻，却让一个无媒苟合的人怀孕进府，这靖王府——难道这偷情的毛病也会遗传？！
见可嫣有兴趣，玉溪又道：“听说最先传这些消息的人是女方的下人……”声音嘎然而止。
是女方啊……
可嫣忍不住看了玉溪一眼，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心思缜密，遇事灵活变通，大部分时候懂得适可而止——说实话，她很欣赏她。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小部分，她不大喜欢。
“你去叫又薇又莲和云烟进来吧。”可嫣突然道。
玉溪没有任何质疑就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四人进来，俱都曲膝行了礼，云烟笑靥如花：“大少奶奶找我们有什么事？”
可嫣灿然一笑，指着一旁的四张圆肚凳，连玉溪一起叫着让坐下，这才悠悠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四人心里一震，神色或多或少有些莫名起来。
云烟笑道：“我们自然是侍候大少奶奶您啊。”
可嫣失笑，“那也不能侍候我一辈子吧？”
云烟愕然，又薇又莲两人的脸嗖的一下通红，玉溪则浅笑在倾听。
可嫣和颜悦色看着大家，“姨娘说，笛声哥哥比我大，我应该要体贴……”说着，咳了咳嗓子。云烟立刻殷勤地为她倒了杯茶。可嫣喝了，舒了口气，这才续道：“房里原来侍候笛声哥哥的青儿要放出去了，我想挑个值得信任的人替她的位置。不知——”
又薇又莲不由神色骤变，大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到这，两人不由激情如沸。
云烟和玉溪却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嫣看着云烟，心里暗暗惊讶了一下。
“要不就云烟吧。”她试探着说。
看到又薇又莲的脸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云烟猛然抬头，茫然看着可嫣，似乎被可嫣的这个决定吓呆了。
玉溪心中一动。
她有些同情地看向身旁的三人。
可嫣慢慢端起了茶。
四人连忙退了出去。
独在屋里的可嫣脱了鞋上炕，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在大迎枕上，身体不由得放松。其实这个时代正室与姨娘的天壤之别摆在那里，她根本不需要这么汲汲营营。但是，玉溪她们几个身边人不一样，她不希望再有身边亲近之人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发生，那感觉实在太不好……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笛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可嫣抱着石青地缠枝花的迎枕蜷缩在临窗的大炕上，睡得正香，红艳欲滴的小嘴微张微翕着。
屋里飘淡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他视线搜寻，竟意外地看到镂空摆花几上，居然又换了一盆簇新的鲜花——他的小妻子好像从来不喜欢用那些燃香，反而喜欢在房间的角落或临窗的位置摆放一些时令鲜花。不过，这鲜花的花香确实比较好闻，不似燃香那么甜得让人发腻，反而淡淡的，还透着雅意。
奇迹般的，刚才与祖父一番交谈后的躁动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祖父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马家和夏家倾覆之日不远了，好好看看吧，以后李家靠你支撑的时候，你要引以为戒……”
祖父的这些话，让他心情很不好。自从五叔死后，祖父似乎在很急切地想要教会他一切，急切得可疑，让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一觉睡到傍晚才醒，可嫣大惊，匆匆梳洗过后，准备去肖氏那里。
张婶子笑眯眯道：“大少爷回来过了，那时您正睡着，他不让我们吵醒您，后来又出去了，现在在内书房那边。”遂又小声秘笑：“您身上的被子是大少爷亲手为您盖的。”
可嫣哑然。
奶娘真是……
突兀间，院里喧哗起来，伴着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一个小丫鬟骇得脸色青白，急急跑了进来：“不好了！大少奶奶，青儿姐姐上吊了。”
“你说什么？”可嫣听到自己的声音打了一个颤。一面往外走，“怎么回事？”
小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清楚，连忙又嘴皮利索道：“大少奶奶，您先别急，人还没死，幸亏鹭儿发现得及时，又救回来了。”
玉溪一见可嫣，忙从围观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差点咽了气。”她脸色凝重，“确实是赴死的样子，不像做假。”
可嫣深吸口气才透过气来：“现在如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上午二夫人叫了她们一家去，赏了青儿钱，告诉她可以不用再在有容院侍候，可以回家待嫁。”玉溪概述刚得到的新消息。
那就是不想出去了？
不怕人家一哭二闹假上吊，就怕这种胡搅蛮缠不要命的！
可嫣顿觉脑壳痛。
“怎么回事？”这时本在内书房读书的李笛声也被惊动了。
青儿娘骤然化身为勇士，变得如狼似虎，几下扒开众人，如遇救星般扑到李笛声面前，声音要多凄厉就有多凄厉：“大少爷——”
可嫣转身，已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带着哭腔道：“笛声哥哥，她们说青儿自杀了！”
“什么？！”李笛声一脸震惊。
青儿娘正欲发挥些本事，就听到一声沉喝：“你们还有脸哭？！”四大丫鬟拥着肖氏出现院门口。
“我豁出脸面在母亲面前保下她，为了她的亲事，让人左打听人品相貌，右打听人家能力，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肖氏怒不可遏。“好，我成全你们！”
肖氏一声沉喝：“来人呐，给我把这不想活的人丢出去！”遂又极威极严的表情冷笑一声，疾言厉色道：“她就算是想死，也得给我死外面去，别留下来脏了我们家的院子！留下晦气！”
满院的人都惊呆了。
可嫣也惊住了。
青儿娘两眼一翻，一时气急竟晕了过去。
李笛声忍不住道：“母亲——”
肖氏截断他：“大哥儿，这事你别管！人家心比天高，做着主子梦呢！除非你肯纳了她，否则，只怕她还要十回八回来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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