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晚上别缝了,那多伤眼睛。大人也不是着急穿,晚两天做好也没关系的。”柳儿心疼婉若。从前,柳儿就是这样陪着婉若夜夜绣花,虽然柳儿从来没有问过婉若,但柳儿知道婉若的心里苦。
“反正我也睡不着,倒不如手里有点活干。”
柳儿叹了口气,想给婉若添些茶水,才发现水壶里已经没水了,便拧了茶壶往厨房去。
静静的院落里,跟她们一样没有休息的还有赫连康。阿福坐在边上打着瞌睡。从前侍候的主子是这样,一夜一夜地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现在这位居然又是这样。
“阿福,你去睡吧!”
听到大人唤名,阿福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来不及揉那睡眼便蹦到赫连康身边,“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睡,我这里不需要人侍候。”
“大人,你身上有伤,要早些休息才是。”
“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去睡吧!”
阿福这才揉了揉眼出来。赫连康的案前放了张蜀国地形图,这张图是蜀人绘制,倒是比他们之前攻蜀之前看到的地图要精细些。因为王全斌的一意孤行,才造成了蜀中如今之乱世。赫连康无权去责备统帅,但蜀乱不平,他们攻下蜀国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
柳儿添了水回来,但见书房里还亮着灯,她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屋时,也尽量轻地关上门。
“夫人,好像大人还没有休息。”
婉若抬起头来,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前将军也是这样,整晚看书……”柳儿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从前她是不知道李琛为什么整晚看书,不回房间里睡觉。但云儿这事出来后,她便明白李琛整夜看书,只是不想与婉若待在一起。
婉若想着从前的那些画面,那时的苦处是无法与人说的。手上的针,不知怎么地就扎了一下,这一下疼随及出来的是一滴鲜红的血。婉若把手指放到嘴里,有些许咸咸的味道。
“夫人,扎到手啦?”
“走神了。”
柳儿有点自责,她就不该提将军的。
婉若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往屋外去。柳儿以为她要去隔壁的书房,便很知趣地没有跟着。然而,婉若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厨房。
赫连康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排兵布阵,如若他是主帅,现在又该如何。脑子有些乱,也难怪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这困局,实在难以找到突破口。从书房里出来,赫连康伸了伸腿脚,突听得厨房方向有动静,他心里一惊,难不成是进贼了。又见婉若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有些担心起来。他回书房拿了挂在墙上的剑,刻意把脚步放轻了往厨房那边去。渐渐靠近的厨房,赫连康才在窗外看清楚并不是进了什么贼,原来是婉若在厨房煮东西。
婉若在锅里煮了荷包蛋,已经煮好了,正往碗里盛。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柳儿,所以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我给兄长煮了荷包蛋,你赶快给送过去,凉了也就不好吃了。”把那荷包蛋里放上红糖,又小心地端到托盘上,这一转身过来,才发现站在屋里的是赫连康。
“兄长!”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你何苦自己来弄?”
婉若微微低着头,没敢抬头看赫连康。那天意外撞见赫连康赤裸上身之后,他们还有没单独待在一起,如今又是深夜,两个人在厨房里这般遇见,婉若没来由地觉得心跳加快。
“这是什么?”赫连康把那剑放在一旁,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个。
“红糖荷包蛋。这荷包是极营养的。妇人们生了孩子坐月子,便是吃这个,很是补人。兄长受了伤,又看书到深夜,想是早已经饿了。吃一碗荷包蛋,好好睡一觉,想那伤口也好得快些。”
赫连康端过碗来,小心地尝了一口,他的笑容便爬上了嘴角。婉若有些担心,赫连康脸上这笑容看着甚是奇怪,不是像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兄长,是不好吃吗?”
赫连康摇了摇头。
“那是不够甜?”
赫连康又摇了摇头。婉若倒是有些不解了,满脸疑问地看着赫连康。
“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没想到还能吃到妇人生孩子才能吃的好东西。”
婉若有点后悔,不该说那东西是女人坐月子吃的。所以立马补充道:“按我们蜀地的风俗,家里来了贵客,又或是孩子身体弱了些,就会煮荷包蛋。”
赫连康笑了。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甜甜的鸡蛋,但因为是婉若亲手煮的,所以他吃得很开心。
等赫连康吃完东西,婉若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两个人才从厨房里出来。此时夜深,提着剑的赫连康白衣飘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兄长的伤可是要紧?”
“小伤而已。”
婉若那日忽见赫连康赤裸上身,有些吓倒了,所以不曾细看他手臂上的伤。不过,那脱下来的衣服上刺目的鲜血倒是让她记忆犹新。
“兄长可曾请郎中看过?”
“原本就是在刀光剑影里过来的,这点伤哪里需要郎中。”赫连康像是为了要让婉若放心,特意地拍了拍受伤的手臂。“你看,没事了!”
“没事就好!”
“倒是没有谢你给缝补衣服。”
“兄长哪里话。婉若一直以为都蒙兄长照顾,给兄长缝补衣服原本也是分内之事。”
赫连康点了点头,他喜欢‘分内之事’这个说法。
“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明天我会出城一趟,可能晚上回不来。你若没事,尽量不要出去。现在城里也乱得很,人心惶惶的。”
婉若点点头。
目送着赫连康回书房,婉若轻叹了一口气。自宋军对蜀作战,已经半年。蜀国虽亡,但战事却一直不断。她是女人,不懂这些家国天下,但国破家亡的悲痛想来也不只是她一人才有。想到远在汴京的父兄,她的心也就变得沉重起来。亡国之臣的命运历来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成为投降者,就是成为殉国者。她的夫君成了后者,而她的父兄呢?她只是不希望父亲和哥哥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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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就太喜欢赫连康了,所以不知不觉为他把故事的脉络全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