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亮着灯,婉若站在走廊里张望。只见阿福端了热水进去,好一会,两个人似乎在书房里说着什么。婉若倒是想过去看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半夜三更去男人房里不妥,所以只得站在门口看了一阵,才回了屋子里躺下。
“大人,这是怎么弄的?”阿福此刻正帮赫连康包扎受伤的臂膀,旁边的凳子上搭着刚换下来的染满鲜血的白衣。
“回城的时候,遇上流寇了。小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赫连康的手臂是被箭头射伤的,好歹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说是遇上流寇,事实上是他带人出城刺探情况时与叛军遭遇了,这一路被追杀,好歹是杀了出来。外面的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赫连康有些信不过那些大人们的嘴。他是皇帝派到这里的眼睛,无论是起义的叛军还是城里的平民,他都一五一十书陈皇帝。六十六天打下来的蜀国,如今却乱了小半年。当初将军们叫嚷着一个月内就能平息蜀中之乱,如今看来那不过是空话一句。
阿福拿了干净的衣服给赫连康换上,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和水盆拿走。夜已深了,而赫连康却没有休息。坐在案前,提笔上奏,这已经不是他写下的第一封密奏。受伤的肩膀有些疼,所以拿笔的手也有些许的颤抖。赫连康一直不明白的是,他已经把蜀中之况都奏告皇上,为何迟迟不见皇上派兵拔蜀。全师雄叫嚷着要打到成都来,虽然至今也只在灌口附近活动,但想那灌口离成都也不过百十来里路,如若全师雄强攻而来,城里这点军队能不能守得住成都,尚未可知。
写完奏书,然后以蜡封口。天亮之后,这奏书便会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赫连康轻叹了一口气,把那奏书收好,然后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此时,阿福正好端了面条进来。
“大人,吃了再休息吧。”
赫连康让阿福去换杯茶水进来,又询问了今日婉若在府里的情况。阿福说婉若午饭没有吃几口,看着像是身体还未痊愈的样子。所以,下午他又请了郎中来府里给婉若瞧病,郎中开了药,傍晚让柳儿侍候婉若服下了。
“好些了吗?”
“夫人……”阿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改口道:“表小姐是心病。估计是记挂着家人,所以才……”
“你等好生侍候就是。”
“是,大人。”
赫连康吃了几口面,好像也吃不太下,便让阿福撤了下去。夜已深了,推开窗户,看着隔壁房间的窗户,那女子此刻睡得安祥吗?一声叹息遗落在窗外,似乎零乱了这锦官城的夜晚。
第二日,婉若起得稍晚了些。夜里睡得不好,反反复复的,总是做些恶梦。梦里有她心爱的李琛,还有日夜记挂的父兄,更有那个叫云儿的女子。此时,那云儿又在哪里。
柳儿侍候婉若梳洗的时候,婉若便有些走神了。那日因为太慌乱,没有细问云儿的情况,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她既寻李琛不着,不知道会去哪里。好歹她的肚子怀着李家的骨肉,也算是给李琛留了后。轻轻一声叹息,那心底划过的痛楚是别人无法知晓的。
“柳儿,公子出门了吗?”
“听阿福说,大人天刚亮就出去了。”
婉若点点头。待梳妆完毕,柳儿才去厨房拿来了早餐。因着昨晚婉若也没吃几口东西,所以吃这早饭时柳儿一直在劝婉若多吃些,说是这样身体才能好起来。热好的汤药凉在一边,婉若着实不想喝,实在是太苦了些。
“夫人,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知道了。”
虽然不想喝,但婉若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柳儿,你去叫阿福来。”轻轻擦拭了嘴角的药汁,婉若的声音显得那样有气无力。柳儿应了一声出去,片刻之后,阿福也就随柳儿进屋来。
“表小姐!”
婉若让柳儿拿了凳子给阿福坐,这下反倒让他有些不安。虽然从前的李府里婉若对下人也是极好的,但这毕竟是赫连康的府里,他还不敢随便造次。
“表小姐,有事你吩咐,我站着就好。”
婉若点了点头,想到这毕竟是人家府里,她也不过是客人而已。阿福既不愿坐,自己倒不好为难人家。毕竟,人家府里有人家的规矩。
“阿福,你帮我在城里找找云姑娘和那婆子,看看她们现在哪里落脚。”
“夫人……”阿福一下子忘记了,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于是立马改口道:“表小姐,怎么会想找云姑娘?”
“她毕竟怀着将军的骨肉,好歹也要知道她们在哪里落脚。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城里城外都不安全,我是担心……”
“夫人,你为那个妖精担心干嘛?她居然敢勾引将军,若是在从前,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柳儿,闭嘴!”
婉若尽量让自己不生气。昨晚她想了很久,即便是那个人不在了,她也想好好看看这个叫云儿的。那日事发太突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现在连那云儿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李琛当初那么喜欢云儿,甚至是娶了自己之后都没有过半点的温存,那个叫云儿的到底有什么好。
“表小姐,我出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现在不好说。”
婉若点了点头。
阿福从婉若房里出来便叹了口气。那日见到云儿时,他把云儿与那婆子安置在离李府不远的客栈里。这两日他也没再去过,尚不知她们还在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