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梁浣羽早早回了屋,而梁家二老还在厅里核对婚礼的东西,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东西忘记准备的。
“爹、娘!”
二老回头,见大儿子正往打屋外进来。
“正湘啊,你看还有什么要给你妹妹添置的,这可没时间了。”
梁正湘扫了一眼屋里的嫁妆,东西很是不少。以梁家的财力,这些嫁妆不算什么,只是他不知道妹妹浣君嫁到刘家是不是真的就能幸福到老。
“我看都差不多了。刚才刘营长派人送信来了。”
“有什么事吗?”
“刘营长前几日随团部调防川北,他的营部这两日将驻扎在县城里。所以过两天的婚礼也就在县城里举行,不用回成都。”
“不回成都?”陶夫人倒是喜上眉梢。本来就不希望女儿嫁太远,如今不用去成都,只是在县城里,她要想去看看女儿什么的倒也是方便。
“是啊,娘。”
“那婚礼之后也不回成都?”
“这个倒不清楚,信里也没说。”梁正湘说着便把那信递给了自己的父亲。梁老爷看了看信,倒也没说什么,不管是在成都还是在县城里,反正这桩婚事可不能黄。既然女婿就驻扎在县城里,那倒也是好事。这一路上匪患猖獗,如若有女婿坐镇,他梁家的货便可安然无恙了。
梁正湘没有跟父亲说菩提手串的事,现在也弄不清楚这手串到底有些什么渊源,早早说出来,也不过是让父亲跟着担心而已。
当晚,刘继尧便住在了长坪镇上的客栈里。他先是派了人去梁府送信,又让人回县城营部给舅舅送信,告知过两日他会在镇外等候迎新的队伍。
“少爷,咱们完全可以住少奶奶家,干嘛非得住在客栈里。”胡三给刘继尧打来了洗脚水,然后像往常一样侍候洗脚。
“你不是说不吉利嘛。”
“这老话是这样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继尧拍了一下胡三的头,蓦地便想起了老和尚念的那首莫名其妙的诗。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莫道世间真意少,自古人间多情痴。”
“少爷,你说的什么?”
“没你的事,好好洗你的脚。”
“还情痴?这世间最不值得的就是情。”
胡三又想问什么来着,但想到刚才便被少爷骂了,他只好当着什么都没听到。
刘继尧虽然是刘家的子孙,但若论亲疏,他与那在蜀中掌权的刘家不过是一门宗亲而已。也因着这样,他这个上过讲武堂,还曾东渡日本留过洋的人,到如今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营长。原本他所在的团部驻防在德阳附近,离成都倒也不远。也是因为团长不受重用,所以连着他也一起被贬到了川北的穷山沟里。
那一夜,刘继尧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个美丽的女子嘶心裂肺的哭喊着,他想走近看的时候,突然天空变成了血红色,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种无言的悲痛中。再回头时,那美丽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苍茫大地竟只有他自己而已。
“呯!呯!呯!”突然的几声枪响,惊醒了刘继尧。
“胡三!”刘继尧大喊一声,那胡三正睡得香,一下子惊醒,倒也听到了屋外尚未绝的枪声。
“少爷!”连外套也没来得及披上,胡三便拿了枪三两步窜到刘继尧床边。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胡三拿了枪小心地开门出去,刘继尧也起身穿上了衣服。如今是多事之秋,然这长坪镇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一向安宁,突然的枪声不只是惊醒了刘继尧,连那梁家大院也一时间灯火通明。
“正湘,这哪里来的枪声啊?”
梁正湘穿了衣服出来,连扣子还没扣好呢,父母披着外套已然到了前厅。
“爹,我出去看看!”
“你小心点。”叮嘱儿子小心,又叫了下人跟着去看看。此时浣羽、浣君也下得楼来。
“爹,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你大哥出去打听了。如今这世道,连这深山沟里的长坪也不得安宁了。”梁老爷子感慨着,身逢乱世,这命运不知道要交到谁的手上。好歹浣君就要出嫁了,刘家有权有势怎么也能让女儿安享太平。倒是小女儿浣羽,原本让人把她从西安接回来是觉得家里好歹安全些,现在看来还真没什么地方安全的。好歹得给她找个婆家,得找个好婆家呀,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浣君!”
“爹!”
“刘营长派人送信来,说是前几日调防到川北,这两日便驻扎在县城里。所以过两天你们的婚礼就改在县城了。这样也好,从长坪到成都,一路上也都不太平。那么多嫁妆,难免不让人眼红的。好歹这县城是刘营长自己的地盘,怎么也能安全些。”
“爹,浣君让您担心了。”
“过两天出了嫁,也就是刘家的人了。刘营长虽说现在只是个营长,不过他可并非池中之物,早晚是要做大事的。你嫁过去之后,相夫教子,早些为刘家开枝散叶,那才是本份。原本,这些话得是你娘说的,今晚爹也是说到这里了,也就啰嗦几句。”
“爹,浣君明白!”
浣羽静静地站在边上。这两年她外出读书,与姐姐相处的日子是极少的。想着姐姐嫁人之后,恐怕姐妹俩来日再不能像现在一般相处,她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些忧伤。只愿那个刘营长对姐姐好些,只是一介武夫恐怕也很难做到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