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了。而此时,相对无言的兄弟俩静静看着彼此。梁正潇虽然性子有些急,可这个时候却意外地一言不发。
“事情就是这样!”好一阵,梁正湘像是画蛇添足的又补了一句。
“大哥相信浣羽就是那个夫君战死的女子?”
梁正湘重新拿起碗筷,就着早已经冷掉的素菜又吃了几口。
“吃饭吧!你若不信,就当大哥什么也没说。你若相信……”梁正湘没有继续往下说。梁正潇此刻已然没有胃口,大哥没有说完的话,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如若相信,那么接下来就会有一大堆问题等着。那个战死的男人是谁,他如今又在哪里,他又会在哪里与浣羽相遇,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梁正潇猛喝了几口茶,好像那样会让心情平抚一些。
“那个男人叫李琛?”
“浣羽是那样说的,说是灵位上写着‘先夫李琛将军’。”
“历史上真有这么个人吗?”
“你还想翻翻史书找这个人吗?即便真有,谁又能在史书上为他书写一笔。古往今来,历史上多少战死的将军,又有几人真正能被写进史书里。何况,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个一千年前已经死了的李琛,而是现在疯疯傻傻的我们的小妹。”
梁正潇有些烦燥。即便是在外做生意遇到很多麻烦的事,他也不曾这样烦燥,而现在他便像那热锅边的蚂蚁,说不出来的抓狂。
“干脆把那菩提手串扔了。要按大师的意思,那东西至少得有一千年了,原本这老东西都是带些阴气的,也难怪小妹会成现在这样。”
“二弟,如若那东西扔了就能一切回归如初,当然是可以扔掉的。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那东西辗转一千年,经了多少人的手,居然还这样的回到了浣羽的手里,那是能扔得掉的东西吗?”
兄弟俩这顿饭吃得相当添堵。梁正湘还吃噎着了,一个劲地捶打着胸口。兄弟俩的谈话最终也就那样不了了之,没有个结局。谁都无法相信的事,可是又觉得那好像就是真的。他们想要说服自己,又没办法说明自己,所以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纠结。
梁浣羽傍晚的时候清醒过来,她显得有些忧伤。梁正潇试着想跟妹妹聊一聊,可是他现在都不确定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还是那个千年前死了夫君的女子。
“二哥!”当梁正潇在妹妹面前转来转去的时候,浣羽叫了他一声。
“哦,浣羽……什么事?”
“二哥你已经转了好久了,再转我的头就该晕了。”
梁正潇这才停下来,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可是,刚坐下没有半分钟,就好像那椅子上长了刺一样,他实在坐不住,又站了起来。
“浣羽,二哥问你。”
梁浣羽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梁正潇,似乎在等待他的问题。可是,这回换梁正潇有些心乱了,他一屁股又坐到了椅子上,不去看浣羽。
“二哥要问什么?”
“你……她……你们……”梁正潇放弃了,他实在问不出口。
“二哥是想问我为什么疯疯傻傻的吗?”
“浣羽,你不是疯疯傻傻,你只是……”梁正潇想安慰妹妹来着,可是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浣羽了,当初的小姑娘也慢慢变成了大姑娘。
“这些天,我的脑子里总有些记忆,我有些分不清楚那只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二哥,你知道益光在哪里吗?”
“益光?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梁浣羽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好像看到手指流血了,而且还有些隐隐作痛。可是,二哥你看,我的十个指头完好无损,连个伤痕都没有。”
梁正潇忆起大哥的话来,于是猛地抓住了浣羽的手,他其实很想跟妹妹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梁正潇跟妹妹聊过之后,便把长坪镇上的书店都翻了个遍。他想找到那个叫益光的地方,然后说服自己去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他却失望了。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地名,中国又何其大,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地方叫益光,这都是未知的。
梁正潇又去了学堂,他想着,或许教书先生知道得更多,能够给他答案。现在长坪镇上的学堂还是梁家出钱修缮的,现任校长与梁正潇的父亲也是故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当年这位校长考过科举,中过举人,也算是读了不少书的。即便是当年梁正湘和梁正潇,儿时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也是跟着这位老先生读的,所以算起来他也是梁正潇的老师。
“先生,您可是博古通今,连你也不知道益光吗?”梁正潇似乎有些失望,而这位老先生却拿着那线装本的古文书狠狠敲了他这个学生一下。
“先生要是什么都知道,当年就不只是中举人,应该中状元才是。”
“先生,这都国民十几年了,连你那舍不得的辫子都剪了,就算当年中了状元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在北京城里做个大官。就算先生你做了大官,那革命军还不是把你的命给革了。”梁正湘顽皮,跟自己的老师胡扯起来就没完了。
“你呀,背《三字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没你大哥老实。你是适合经商的,你大哥适合做学问。”
“先生,你这是偏心。我现在也不跟你计较你偏心,你就好好再想想,没听说过益光这个地方?”
“你这突然打听益光做什么?”老先生摸了摸雪白的胡子问道。
“做生意啊,我是生意人。”梁正潇胡扯道。
“你的生意都做到上海去了,还惦记这古蜀道的一个小镇?”
老先生的话,让梁正潇眼前一亮。
“先生知道这益光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个益光是不是你问的那个益光。”
“快说,快说说。”梁正潇那性急的个性好像还真是改不了。
“这益光啊,现在叫昭化。昭化这个名字还是从宋朝用到现在的。在宋之前,叫益光,也叫过寿光、葭萌。《三国演绎》里的葭萌关,便是指益光,也就是现在昭化。”
“先生,你说的可是广元城西的那个昭化?嘉陵江和白龙江汇合处,历代兵必争之地,古蜀道上的驿站?”
梁正潇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这昭化,他可是一点也不陌生。儿时听说书的说《三国演绎》便知道这个地方,后来经商时也路过几次那里。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三国时有名的葭萌关,从前还叫过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