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澜沧深深看她一眼,直待安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才懒懒道,“不知道是谁以前哭着求着的要嫁给本王。”
安玥嘴皮子一阵抖动,恨不能能用橡皮擦将本尊安玥以前在他面前做的那些个丑事从他脑海中一一擦掉,须臾,她才恨恨道,“翻别人黑历史算什么男人!”
“是不是男人,你不是看过了么?”仲孙澜沧意有所指道,“还不止一次。”
安玥脸黑了一下,反击道,“我只看到某人貌美如花!”
“貌美如花总强过力大如牛。”仲孙澜沧闲闲道。
安玥暴躁,“力大如牛泥煤!”
一个没控制住,音量不由拔高了几分。
“大姐姐,秦王殿下好像没有妹妹。”挨着她跪坐在一旁的安蓝茜突然凑过来小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安玥,“……”
仲孙澜沧似笑非笑睇她。
“吃菜!”安玥唰唰唰的将仲孙澜沧面前的菜碟子挪到了安蓝茜面前的小几上。
安蓝茜眼睛瞪得溜圆,傻傻地看着安玥大逆不道的举动。
安玥拍了拍她的脑袋,“吃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暮秋,你也吃。”
安暮秋点点头,一如既往的木这张脸几近机械的用餐。
安蓝茜也哦了一声,低下头不敢去看仲孙澜沧的脸色。
安玥回过头一脸挑衅的看仲孙澜沧。
“想和本王共用一席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仲孙澜沧从安玥面前的案上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道。
安玥在下面偷偷对他比了一个中指,“王子病得治,秦王殿下。”
仲孙澜沧一只手也放在案下给回了她一个,“口是心非也得治,女人。”
“……”安玥内牛,口是心非你个仙人板板!姐到底神马时候才能甩脱这个黑锅啊!
一直在和别人寒暄的安定坤忽然回头,“玥儿,你和秦王殿下的关系不错啊。”
安玥在心里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抬起头来就要否认,只是还未说话,便给那些各种带着五颜六色打量目光给弄得一怔。
她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先想是不是别人听到自己和仲孙澜沧说话了?然后又在心中摇头。不可能。殿内的丝竹之声一直不绝于耳,她和仲孙澜沧的说话声又小,别说是其他人,就是靠的近的顾青娥母女都未必听得清。而且她也一直很注意让自己的视线不要一直落在仲孙澜沧身上,因而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被人发现两人的互动的。
她正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便见一双筷子慢悠悠的伸到自己面前,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然后又夹了一筷子菜,悠悠哉哉的撤了回去。
安玥头皮一炸,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来是不让仲孙澜沧到自己这边夹菜的!最后怎么反给了仲孙澜沧正大光明过来夹菜的机会?!
她果然是头猪啊啊啊啊啊啊……
安定坤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玥一脸的纠结,别人或许听不到她和仲孙澜沧的说话声,他习武多年,听力过人,自然不可能听不到。他并未阻止,甚至还颇带兴味的看着自家的丫头和那小子斗嘴。如若不是她们现在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引得很多人看过来,他甚至还打算再看一会。
安玥如果知道安定坤此时内心的想法,怕是真的要倒地不起了。她扯了扯嘴角,笑的一脸讪讪,“秦王殿下云端高华,哪是我能仰止的。我在他面前也不过混了个脸书而已。关系好什么的实在谈不上……”
安定坤不置可否,也不再看她,只举杯朝仲孙澜沧示意,“多谢秦王昨晚对本公家玥儿的救命之恩。”
仲孙澜沧面上虽然依旧淡淡的,但动作却明显恭敬的多,不过嘴里吐出来的话嘛……
“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顺手,然后混了个脸熟而已。”他道。
安玥,“……”
安定坤颇具深意的看仲孙澜沧,仲孙澜沧瘫着一张脸任他看,视线相接,似有什么于其中闪过。
随后两人同时转头,再不看对方一眼。
安玥眨巴了下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大姐姐,”安蓝茜突然偷偷的拉了她一下。
“恩?”安玥回头神,偏头去看,便见安蓝茜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五官都纠做了一团,神情很是痛苦。
安玥惊了一下,“怎么了?”
安蓝茜脸更红,几欲滴出血来,她细若蚊呐的哼了一声,“我,我要上厕所。”
安玥低头,便见刚刚她放在她小几上的东西被扫荡了大半,心中这才了然。安蓝茜母女在安国公府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平日里的日子估计也就勉强能温饱而已,至于精致美味什么的应该都谈不上,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如今见了这一席的珍馐难免便贪嘴了些。
只是她们刚刚进宫的时候丫头都被留在了外面,安玥只能自己带她去。她先是悄声和安定坤说了一声,安定坤嘱咐她一句早去早回,别乱跑,安玥点点头,这才摄手摄脚的带着安蓝茜从后面退了出去。
幸亏之前她见有侍女从这边端着盘子进来,要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大喇喇的从正门出去。
两人出了殿后,望着暮色沉沉中亭台楼阁此起彼伏的皇宫俱是有些傻眼。直走了许久这才逮着一个侍女仔细问了路。
安玥本打算让她带路的,但看着对方手中满满的盘子实在没好意思开口。但她的方向感实在算不上好,因而也只能靠安蓝茜了。
好在安蓝茜拍着胸脯说自己没问题,她这才勉强将踟蹰按下。
“大姐姐,我第一次来皇宫也,这里真壮观!”安蓝茜的小脑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啧啧称叹道。
安玥认同的点点头,“的确。”
抱月国虽建国日短,但这所皇宫却是前朝所建,安玥看过史册,据说建了整整十年,光这个数字就不可谓不壮观。
两人一路走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抬眼望去,更有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几不能辨清东西。
两人走了一会便眼花了。
“五妹妹,你确定你记得路么?”安玥望着这走过一道便换一景的皇宫四下,有些迟疑的问道。
安蓝茜却是再次拍胸脯道,“安啦,大姐姐,我记得的,我记性可好了。”
安玥嘴角抽了抽,她记性也很好的好不好,只是认路这东西真的和记性干系不是很大。而且女人天生就方向感差。
不过显然安蓝茜是个例外。
两人又走了一会,便看到了那个明显是茅房的地方。
安蓝茜得意的朝安玥一笑,跑进去了。
安玥站在外面等她,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这茅房竟然这么远,皇宫里的人要是尿急怎么办?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帝后抱着肚子朝这边狂奔的样子,安玥忍不住在心中一阵狂笑。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她的YY罢了,古代都是在房里备马桶的……
安玥一边在心里东想西想,一边无聊的寻了块石头坐了慢慢等,只是这一等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五妹妹,你好了没?”
无人应答。
安玥皱眉,又喊了一声,“五妹妹,你好了没?”一边喊一边朝茅房走去。
吱呀——
大殿内。
“定坤老弟,为兄在这里给你赔罪了。”元王爷隔着仲孙澜沧母子二人对安定坤遥遥举杯。
安定坤也举杯回敬,嘴里连连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元王爷这话是从哪里说起。说起来元王爷还是下官的恩人呢,当年若不是您向圣上举荐,如今也不会有下官的风光,下官当谢过元王爷才是。”
元王爷苦笑一声,“定坤一口一个王爷,想来是真的记恨为兄了。想当年我等一起陪先皇南征北战,定坤可是一向称为兄一声天纪兄的。而且定坤这一番话也真是羞煞为兄,你如今建下这不世之功一方面是你的本事,一方面是圣上天威,与为兄何干?为兄万万是当不得这恩人二字的。”
安定坤不置可否,面上笑容依旧,“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下官和王爷乃是同袍,称一声天纪兄自不为过,但如今,你贵为王爷,而下官则不过是个武夫,如何能再与王爷比肩?至于记恨,这是何从说起,下官对王爷从来都是感激万分。”
元王爷脸上的苦笑益显,摇着头叹息道,“罢,罢,但望你真的不记恨才好,你们兄弟当年向来亲厚,若因此就生分了,为兄这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他说着扭头朝身侧的元清横眉立眼怒斥道,“都是你个孽障惹下的事,还不快去向你定坤伯父磕头认罪!”
元清倒也听话,立刻便站起身朝安定坤走去。
“王爷!万万不可啊!”元王妃见状登时变了脸色,惊呼道。元清毕竟是一府世子,这样的场面若是磕头认罪,以后还如何有脸面做人?
元王爷扭头厉声呵斥道,“你还有脸说话!若不是你个无知妇人干下这等蠢事,清儿如何要替你去承受这一切?要不是为了给你留几分体面,你犯下此等大错,本王非得让你亲自去磕头认错不可!”
元王妃被训得抬不起头来,脸上一阵青白,她贵为元王妃,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如今可算是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但她不敢回嘴。丈夫是天她不能回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毕竟是从小身长在高门大院中的,头脑还是有几分的。她此时已经想明白元王爷是在拿她作伐子,以图给安国公府一个面上的交代。至于元清,想来安定坤是不可能真的让他下跪的。如此一想,她脸上总算好看多了。
果然,那边元清走到安定坤身前,一撩衣袍正要下跪,便被安定坤一把给扶了住,满面带笑道,“清世子万勿如此,本公不过一个小小的国公,实在当不得世子如此大礼。”
“国公和我父王情同兄弟,便是清的伯父,清给伯父磕个头也是应该的,而且那件事的确是清做的不对,还望伯父看着清年少气盛的份上,别和清计较。”元清一边硬要往下跪,一边低姿态的回道。
两人一拉一扯间,动静不可能不大,不仅满殿的人都朝这边看来,脸坐在上首的帝王,帝后亦是朝这个方向望。
“定坤,清世子,你们这是何故?”海陵帝一脸讶异的问道。
大殿之人的众人虽没听见刚刚元王爷,安定坤,元清三人的对话,但看此情形便俱已猜到是因何缘故。毕竟前段时间元王府退了安国公府安玥郡主的亲事,还大言不惭的要安玥磕头赔罪的事情实在是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虽只退了亲,并未磕头赔罪,但安国公府却已是大大的丢脸了。可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眼,安定坤便打了胜仗回来,如此大功,扶摇直上指日可待,可谓是风头无两。而元王府也只能默默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众人一脸看好戏的看着这边。
安定坤还未说话,元王爷已当先站起身,向海陵帝告罪道,“是这样的,陛下,之前因为这个孽障和安国公家的安玥郡主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回来后又不说清楚,贱内一时性急,不待微臣回府,便武断地退了安玥郡主的亲事。以至于微臣得知此时后,已是大错铸成,微臣内心着实羞愧,但却补救无法,只能让小犬给安国公磕头赔罪,以望他能稍微的解解气。”
他刚说完,安定坤便紧跟着躬身回道,“陛下,小女顽劣,害的清世子落水卧床,被退婚也是应当,微臣刚刚已和元王爷说过,赔罪什么,微臣实在是当不得,还望陛下替微臣劝解劝解元王爷。说起来,小女生母早逝,定坤又一去多年,的确是疏于管教了。”
见他们两个谦虚来谦虚去,海陵帝打圆场道,“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也是正常,元王妃虽的确做得武断了些,但也是爱子心切,元王爷无需太过苛责。说起来,若是他们两人解开误会,又彼此真心喜欢,朕倒是可以给他们赐婚。你们两位可是我抱月国的肱骨之臣,万不可因为这等小事便生分了。”
不过海陵帝说是这么说,在场的众人也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不说元王府,就说安国公便不可能再将安玥郡主嫁到元王府去。早些年安定坤疼女儿便是出了名的,如今回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何会让安玥再去受这份气?再说了,之前听皇后的意思,可是有让安玥进宫的打算,虽然安定坤婉拒了,但天知道海陵帝会不会强行下旨?
安定坤和元王爷应了喏,这才重新坐下,元清也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安定坤刚坐下身便扭头问安暮秋,“暮秋,玥儿还没回来么?”
他虽多年未回京,但以前可没少出入这皇宫,自然知道茅厕不愿,按说不需要花这么多的时间。
安暮秋点点头。
安定坤心中闪过意思不安,下意识的便蹙起了眉头,只是他的随扈皆未带进来,他倒是可以自己去找,只是自己这一离席,怕是动静就大了,因而只得对安暮秋道,“你出去看看玥儿和你五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安暮秋点点头站起身。
安定坤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若是没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你且悄悄的回来告诉我,切勿声张。”
安暮秋脸上未动的继续点头。
安定坤这才朝她摆手道,“去吧。”
就在这时,安玲珑也突然半站起身道,“四妹妹是要去如厕么?正好我也要去,我和你一道吧。”
安定坤闻言不由微敛眉头,他自然知道安玲珑和安玥不和,他心中有些不安,怕安玥真有个什么事,到时候这个二女儿恐怕是第一个闹将起来的,但他也不可能说不让安玲珑去如厕,最后却只得深深地看了安玲珑一眼,意味深长的叮嘱道,“这里是皇宫,可不比家里头,你们可要动静小些。”
安玲珑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安定坤虽一直面无改色,但心里一直惴惴。他这次得胜回来便知自己可能会十分的招风。如今储君未定,臣子们定然会有些小心思。而皇子外家,豪门世族,则恐怕在储君之位确定前都会有些动作。但这些年来京都各方势力几乎已成僵局,因而自己这个突然得胜还朝,且手握军权的安国公才会如此炙手可热。因为自己出征在外,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几乎可说几十年都未必有的回朝,安国公府里又没有继承人,因而安国公府才会一直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置身度外。此时他突然风光还朝自然就成了可被任何一方拉拢的香饽饽。
只是他毕竟在外多年,对京都之中的很多事也不过只知道个大概。他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料到安玥会首先被盯上。
虽对如今京都的局势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个大概,但敏锐的政治嗅觉已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复又言笑晏晏的瑞王,又看了看一直沉着脸的昭王,还有那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潞王,脑中又将刚刚皇后刚刚的一席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只觉危机感空前深重。可以说他在边关与敌军苦战多年,最危急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重的危机感。毕竟他在边关无牵无挂,可在这京都,他的弱点却很明显,那就是安玥。
想到这,他几乎立刻就坐不住了。
这时,仲孙澜沧突然站起了身。
不知为何,安定坤就是知道他是去找自己女儿的,“有劳秦王了。”
仲孙澜沧点点头,也没否认。
只是还没待仲孙澜沧举步往外走,便见安玲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大喊道,“不好了,大姐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