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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异变突起,受制于人

书名:美人出没好凶残 作者:半城月色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12
    陈国公刚出了院子,便有一候在外头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回道,“老爷,侍卫已将府内各处都一一搜寻过了,还是没有安玥郡主的踪迹。”
    陈国公闻言眉头紧蹙,疑声道,“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的就凭空消失了?”
    中年男子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奄奄一息的陈勉,没作声。
    陈国公恰将他眉眼间的揣度看着眼里,淡道,“不会是勉儿。他虽有这个贼心,但还没这个贼胆。”
    中年男子被一言道破心思,面上露出几分讪讪,赔笑道,“既不是大公子,那老爷作何责罚大公子?”
    陈国公闻言顿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道,“你看,连你都认为是大公子所为,别人更是可想而知。本国公若不先作出个姿态来,回头哪怕是找到了人,对方怕是也难善罢甘休。到时候可不会是一顿打那般简单了。”
    他说着朝身后吩咐道,“将大公子送去定国公府,就说本国公对安玥郡主的失踪深感内疚,责令大公子前来赔罪了。”
    “诺。”长随应了一声,架着人去了。
    中年男子见状有些不忍心地劝道,“大公子受伤颇重,如此直接过去恐有个好歹,不若请了大夫再去?”
    陈国公摇了摇头道,“不如此,何见诚意?”
    中年男子这才不多言。
    “听说今天府里莲池旁的太湖石被人击碎了,可查出是何人所为?”陈国公忽然问道。
    中年男子躬身垂手回道,“不曾,当时府里的人手几乎都被抽调前去郡主的宴席帮忙,并未有人看见是何人毁了巨石。”
    陈国公闻言眉头蹙起,却没有再问他,而是扬声唤道,“赭阳!”
    一个着赭色衣衫的男子从暗处闪出。
    “府里莲池旁的太湖石被人击毁,你可知何人所为?”陈国公问道。
    “属下不知,当时府里的暗卫除了守在原定位置的那些,其余的都被临时抽出暗中护卫在郡主和大公子的宴席外。太湖石被击碎时属下曾听到些动静,但派人去查看时,却只见碎石,不见人影。”那叫赭阳的男子行了一礼,恭敬回道,“那时正好是安玥郡主失踪后不久。”
    陈国公闻言凝了脸色,只是还是有些不解道,“好好的毁那太湖石作甚?”
    赭阳脸上也是费解之色,但他没多说,只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禀告,“当时虽不见人影,但池子边有水渍,很明显有人曾落过水,而且池子旁还有一块染血的碎玉。属下查过,府内并未有人落过水,也没有人丢失过玉。”
    “你是说,安玥郡主曾掉进过莲池?”陈国公蹙眉问道。
    “极有可能,”赭阳回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安玥郡主中了……药,跳进池子想是为了解除药性。”
    陈国公闻言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继续问道,“那你们之后可有查出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赭阳这次却是摇头道,“那水渍只出现了一小段路就消失了,似被人刻意隐匿了痕迹。”
    “安玥郡主不会武功,又中了药,定然不会是她自己隐了踪迹,”陈国公沉吟道,“当时府里可有外人闯入?”
    “不曾,府邸四周都有暗卫埋伏,如若有外人进入不可能不惊动他们。”赭阳坚声道。
    “那只能是当时在府里的某人带走了安玥郡主,”陈国公道,“安玥郡主消失的那会,你们既然守卫在宴席附近,可曾看见有人进入后院?”
    赭阳似也早有过此怀疑,闻言立刻回道,“有,当时郡主和大公子的宴席是分开摆的。在安玥郡主去后院换衣裳至消失的这段时间,郡主那边元熙郡主和三公主都是不在场的。大公子这边的公子中,瑞王,秦王,潞王,卫国公府的五公子,护国将军府的三公子也俱不在场。”
    陈国公闻言眼中浮出几分复杂,“这么说来,带走安玥郡主的人就在这些人当中了?”
    赭阳躬身道,“属下觉得,十之八九。”
    “他们离开的时候,你可曾留意过他们是否有带人出去?”陈国公凝声问。
    赭阳肯定地摇了摇头,“未曾。”
    陈国公松了口气,“既如此,不管是谁当时将人带了走,现在人应该还在府里。”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各处属下都命人一一搜寻过,并未见安玥郡主的踪迹。”赭阳回道。
    陈国公想了想,“夫人,小姐,姨娘们的院子也搜过了?”
    赭阳一顿,“这倒不曾。”他们虽是暗卫,没有主子的允许也是不可以随便出入各位夫人,小姐,姨娘们的院子的。
    “去搜!人八成是被藏在了这些院子中!”陈国公想也不想的下了命令,“传我的命令,让各院的夫人,小姐,姨娘全部花厅集合,你们趁她们不在将这些院子仔细搜一遍,一处也不许漏下!”
    “诺!”赭阳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秦王府
    “王爷,大事不好了,王爷!”管家赵谨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书房,一叠声喊道。
    仲孙澜苍正懒懒倚在榻上,手边是一方形的小几,上面摆了一幅玉石棋盘,白子莹润若玉脂,黑子漆黑若墨石,纵横交错,星罗棋布,是仲孙澜沧琢磨了几日的残局,今日看来仍未有破解之法。他一手托腮,一手捻了一颗黑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壁上铜灯漏出的迷蒙光晕打在他绝艳的侧脸上,仿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闻声略偏过头去,刘海微微拂动,露出一双半开半阖的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泉般清冷。
    似被他所感染,赵谨终于略定了几分心神,恭敬回道,“回王爷,定国公府的顾云鹤顾公子打伤了好几个下人冲进来了。”
    仲孙澜苍把玩棋子的手指一顿,“恩?可知所为何事?”
    赵谨摇了摇头,“顾公子什么也没说,只喊您出去。”是喊自家王爷滚出去,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仲孙澜苍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他半个时辰前曾派天光去通知顾云鹤安玥被藏匿的地方,如今天光尚未回来,顾云鹤却先打上了门,难道……
    “主子,不好了!安玥郡主不见了!”仲孙澜苍正暗自琢磨,天光忽然翻窗进来,急声回道。
    仲孙澜苍闻言终于变了颜色。他眉头微微蹙起,狭长眼眸半眯,眼角轻勾起的弧度仿若刀尖明月,又是锋利,又是冰冷,他一字一字慢慢问道,“怎么回事?”
    天光知道自家主子已然动了怒,不敢隐瞒,忙事无巨细的禀报了一遍。
    半个时辰前他奉命前去定国公府通知顾云鹤安玥郡主的下落。本来通知完他就该回来的,不料却被顾云鹤以描述不详,无法辨认,须人亲自引路为由给扣了下来。他无法只得带着顾云鹤亲自前往陈国公府寻人。幸而今夜陈国公府内因寻人而忙得焦头烂额,守卫很是松懈,两人轻轻松松的避开陈国公府内的暗卫,一路往藏匿安玥郡主的地方摸去。当时恰逢各院的女人们奉陈国公之命于花厅集合,两人听了一耳朵,确定他们还未找到安玥郡主。于是两人赶紧趁人不备翻进院子,恰见那棵香樟树,他心中正松了一口气,忽听顾云鹤压了怒气的质问声,“人怎么不在!”他抬头一看,只见那枝桠上只挂了一个空荡荡的麻袋,哪里还有什么安玥郡主。
    天光回复完便偷眼去瞧自家主子,只见他脸色雪白宛若高山之巅的峰尖,虽无别色,却自凝一股凛然的锋利,显然已是恼火至极。
    仲孙澜苍此时何止是恼火,活剐了那个动手脚之人的心都有了。他将安玥晾在那棵树上这么久才让人通知顾云鹤,原本只是打算教训一下她的口无遮拦,谁料竟被那人钻了空子!这下倒好,救人反成害人,平白惹了一身骚,还被人好一通算计,他如何能不怒?
    “好!好!好!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算计本王!”他怒极反笑,捻在指尖的黑棋顿时化作一缕烟尘,从他指尖妖娆升起,眼角一滴殷红泪痣宛若吸饱了足够鲜血,红的妖异,艳的刺目。
    他说着一拂衣袖,站起身,正要开口吩咐。
    门外忽地响起一阵喧哗,随后只听哐啷一声响,两个侍卫宛若两只死猪一般,被人一脚飞踹,横着身子飞了进来,其中一人不慎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但也只稍滞了滞,便继续朝内飞去,足飞了一丈来远才重重落下,以此可见踹人之人使了多大的劲!
    仲孙澜苍看也不看蜷在地上呻吟的侍卫,只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来人,不待对方开口便当先冷冷出声道,“本王以为如今找到安玥郡主才是当务之急,不想你还有心思大闹我秦王府,看来是不急着寻人了。”
    顾云鹤被他这恶人先告状的态度气笑了,“你将我妹妹弄丢,我不来找你找谁!”
    仲孙澜苍嗤笑一声,“你这话恁地好笑,本王虽好心救了安玥郡主一把,难道还有义务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你自己动作慢被人捷足先登,现在反倒来怪本王将人弄丢,本王倒要听听你这是何道理!”
    “你少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既已寻到了人,为何要将人挂在树上?又为何不早点通知我?”顾云鹤沉下脸怒道。
    仲孙澜苍淡淡睐他一眼,“你确定要本王当时就将衣不蔽体的安玥郡主给拎出来?”
    顾云鹤不语,在听到仲孙澜苍说“衣不蔽体”时,他的脸上有浓重的杀气一闪而逝。
    “至于为何不早点通知你?”仲孙澜苍嘴角微倾,要笑不笑道,“凭着你我的‘交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顾云鹤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你我虽有龉龃,但玥妹妹与你无冤无仇,你既已救她,何须如此捉弄于她?以你的轻功当时完全可以将人悄无声息的从陈国公府弄出!”
    “救一个讨厌的人已是本王仁慈,你如何还能要求更多?”仲孙澜苍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回道,说着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和本王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顾云鹤眸中的怒气在眼底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被生生压了下去,他一甩衣袖当先扭头出去。
    仲孙澜苍也随后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清点府中人马,除了必要的守卫,其余人等全部抽调出来待命。”
    “诺。”天光领命而去。
    “去备两匹快马。”仲孙澜苍继续吩咐。
    “诺。”赵谨应了一声也退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顾云鹤闻言顿了顿,打了声呼哨。
    随后,一道男音在秦王府外响起,“爷,何事?”
    “传我命令,点齐定国公府所有人马待命!”顾云鹤沉声道。
    “诺!”
    顾云鹤停下脚步等仲孙澜苍上前,按下心中不豫,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对方难道的好颜色,仲孙澜苍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淡淡开口反问道,“你觉得对方为什么要冒险在陈国公府掳走安玥郡主?在国公府内将一个大活人掳走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京都的四大国公府除了都配备了数千侍卫外,暗地里皆私养了二千暗卫,这是惯例。一千明卫,两千暗卫,加起来就是三千的守卫,如此多人若整日了在国公府内巡来查去,国公府未免闹的如牢狱一般。因为各国公府都是用一种外紧内松的方法来安置这些守卫。也就是说国公府内的管制一般而言都是比较疏松的,但是国公府的四周却埋伏了大批的守卫,因而若是只在里面有何动作或许一时不会被发现,但若想无声无息的出入却是极为困难的。更不要说偷带一个大活人了,那不啻异想天开!
    顾云鹤面上一顿,“你的意思是……”
    仲孙澜苍边往外走边道,“这事明面上看是陈勉所为,但陈勉那人,有色心没色胆,虽不成器了些倒也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在自己府内将安玥郡主藏起来,毕竟安玥郡主一失踪,首当其冲该问责的就是陈国公府。”
    他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本王将人藏在了一个小姐的院子里,那种地方不可能被人随便发现,本王沿途也未曾发现有什么人跟踪,据此只有一种解释,那人比本王更早就发现了安玥郡主!只是对方还未出手,本王便突然出现,那人见状便隐在暗处没有出来。后来本王将人藏在树上,离开陈国公府前,还曾让天光悄悄去看过,并未有任何异样。这说明在我们离开陈国公府前,那人还未找到被本王藏在树上的安玥郡主。但对方既然知道是本王将安玥郡主带走,肯定会对本王有所留意。在本王派天光去查看的时候,对方应该已派了人在后面跟着,如此才发现了安玥郡主的藏身之地。宁可冒险也要将人掳走,甚至不惜得罪本王,此人如此步步筹谋,可不像是什么简单的恩怨情仇!”
    顾云鹤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借此挑起三府争端?”
    “除此之外,别无他释,”仲孙澜苍道,“毕竟安玥郡主若在陈国公府有个好歹,安国公府和你定国公府定然会与陈国公府不死不休!”
    “那是必然!”顾云鹤冷道,说罢他又蹙眉开口,“既如此,那人何不直接在陈国公府将玥妹妹杀死,那样岂不是更简单?”
    仲孙澜苍脚下的步子一顿,“对此,本王也很好奇!”
    如果此时安玥在这里,对于他们的疑惑,她会回答,不是对方不想,是对方不能啊!
    院子外,陈国公就搜查安玥下落一事交代完后便离开了,院子内,陈梦琪经过刚刚那一场哭诉似也累了,她没有再责罚那个叫香雪的侍女,只吩咐她出去给她准备水沐浴。逃过一劫的香雪忙从地上爬起来应声而去,临走前没忘将那对着香樟树的窗子给关上。
    偌大的院子随着这些人的或离开或歇息渐渐恢复了平静。
    而没有热闹可瞧的安玥却再次无聊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仲孙澜苍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来将她弄走,如果他真打算按她骂他的话的数量来算的话……安玥按了按额角,那她今晚可能真的要在这个树上过夜了。好在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什么旮旯里都将就过,因此对于被吊在树上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最近小日子过得太惬意了些,一时略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打了个呵欠,稍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打算再睡一会来打发打发时间。睡意朦胧间,忽感一阵冷风拂面,她正想着这大夏天晚上的风可真是透心凉啊,全身的寒毛却条件反射地登时立了起来!
    半开半阖的眼猛地睁开!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冷风,而是含着浓浓恶意的杀气!
    有人想杀她!
    此时不过刚刚入夜,天色将黑未黑,落日的余晖皆数散尽,整个大地都被一片厚重的鸦青色所覆盖。陈梦琪的院子里早已掌了灯,无奈那香樟枝叶繁茂,因而只能漏进点点碎金一般的细散光线。
    安玥躺在麻袋里的身子一动未动,眼睛却已不动声色的将四周扫视了一遍。树影婆娑,隐隐绰绰,她什么也看不分明。但她知道,有人正静静蛰伏在某处,仿若冬眠的毒蛇一般,随时准备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她手心潮湿一片,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想杀她的是谁的人?
    是谁的人而不是什么人。
    因为这个人必然不会是主使之人,八成是暗卫,侍卫什么的。毕竟今天她在陈国公府离奇失踪,陈国公府对于后来陆续告辞的宾客肯定会格外的关注,断然不可能将谁遗漏在陈国公府。京都的公子,小姐们那可都是有数的,也只有随身的暗卫,侍卫之类的少了一两个才不会被注意到。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她第一个就将陈国公府给排除了。要知道此时除了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最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怕就是这陈国公府了。她在陈国公府失踪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若是再出了事,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也不会是仲孙澜苍。那个美人秦王虽然脾气坏,但他既然救了自己,断然没有回头弄死自己的道理。而且她和仲孙澜苍也没有需要你死我活的仇怨。
    那会是谁?
    谁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伏在这陈国公府,只为了取她性命?
    是与她有仇的?
    安玥立刻就否认了这种可能。
    她这段时间虽一直没出门,但多少也知道一个国公府可不是随便就能进进出出的。她落水昏迷,仲孙澜苍给她送药的那夜,她就曾好奇的问过顾云鹤,若轻功好就能自由出入其他府邸,那各府邸岂不危险,倘若有仇,摸进来直接干掉不就好了?当时顾云鹤就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但凡有钱有势的豪门之家都会豢养各种守卫,有在明处的,也有在暗处的,家世越豪贵的,这守卫也就越多,越精。
    陈国公府作为抱月四大国公府之一,这守卫数量自然可观,而自己失踪定然会使得这些守卫被最大程度的使用。此时的陈国公府必然是戒备深严。
    对方要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杀掉自己,那冒的风险不可谓不大。她想不出有什么仇恨值得对方这样“奋不顾身”!
    若不是有仇,那只能是别有所图了。
    安玥脑中一番飞转,立时就闪过一个念头,对方想杀掉自己嫁祸陈国公府!
    猜到对方的意图,安玥又开始犯愁,那自己现在到底要不要呼救呢?
    对方一直蛰伏着没有行动,也不知道在作何打算。若是一嗓子嚎起来惹得对方干脆鱼死网破,岂不得不偿失?她虽不知道对方的武功到底如何,但就算再差,在陈国公府的人赶来前弄死她也足够了。毕竟她现在被吊着半空,行动十分受限。
    可是若是不作声,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就在她百般纠结的时候,对方终于动了!
    她看不见人影,只能听见树叶扑簌簌一阵微颤,声音不算大,但在此时安玥的耳中不啻惊雷魔音。
    她再顾不得其他,张嘴就要喊。
    一点银光刺破夜空,若银鱼冲出水面,拖曳出一条银光水亮的细长尾巴。
    呼救声停在安玥的喉咙口,同时停在那里的还有寒光闪闪的一点刀尖。
    “你若想试试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刀快,大可一喊。”一道毫无温度的冰冷嗓音在安玥耳畔慢慢响起。
    安玥不料对方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惶悚,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也不知对方看见了没有。
    一阵掌风拂过,安玥发现自己立马成了“木头人”。
    尼玛,没想到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点穴”,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安玥心中骂娘。
    那人收了刀,一手扣着她的肩膀将她从麻袋里一把提了出来,让安玥没料到的是,他没有带她离开,而是提着她飞上了树顶!而她原来的位置是在树的中央位置,离树顶有两三丈远。
    她心中正好奇,忽然又听见一阵扑簌簌的树叶掀动声。随后,一道压着怒意的熟悉嗓音响起,“人怎么不在!”
    顾云鹤!
    听出来人声音的安玥顿时一喜,正要呼喊,随即想起自己目前的状况,心中又是一灰。她这下算是明白对方为何要将她提溜到这树顶上来了。
    随着顾云鹤的一声恼火质问,下面静了一下,跟着便又有一道黑影掠上树来,树叶沙沙,伴随着一道压着惊慌的嗓音,“怎么可能!”是仲孙澜苍的影卫,天光。
    天光是知道安玥的藏身位置的,早前他还来看过,因而虽然香樟树内里有些黑,他还是直直便朝那悬着麻袋的位置掠去,并不若之前顾云鹤一般因不知道位置而动作略显迟疑。只是当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那空荡荡的麻袋时,脸色不由一白。
    此时的香樟树内犹如一个被单独隔出来的小世界,外面灯火璀璨,内里一片暗沉,倒是也有点点光线漏进来,只是经过繁茂的枝叶一层复一层的遮挡,最后剩下的也只一块块模糊的光斑。
    安玥模模糊糊的看见下面两人相对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似一时之间对她再次失踪这个事实感到难以接受,却谁也没有想起抬头朝四周再看一眼。她见状不由急的满头大汗,只可惜她现在身不能行,口不能言,只能在心中一个劲的祈祷,抬头看一眼啊!抬头看一眼啊!
    可惜谁也没有听见她内心哭爹喊娘一般的嚎叫。
    倒是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声,似有为数不少的人朝这个方向过来了。
    顾云鹤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他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仲孙澜苍,我和你没完!”言罢,当先从香樟树中掠了出去。
    天光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刚刚他离顾云鹤很近,因而受到对方身上寒气的直接冲击。那种森冷肃杀饶是见惯杀戮的他都不由为之所摄,显然对方已是怒极。他在心中不由感叹了一句,顾云鹤对安玥郡主这个表妹还真是上心啊。
    伸手将那悬在枝桠上的麻袋取下,他朝着顾云鹤离开的方向也飞掠而去。
    徒留下受人所制的安玥在黑暗中欲哭无泪。
    泥煤,抬头看一眼会死啊!
    似感受到了她周身散发出的怨念,钳制她的黑衣人淡淡开口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主干的阴影里,就算他们抬头也不可能看见我们,而且我特意将你我靠主干阴影往右边错开了五公分,此地正处于一个光线死角,除非他们上来,否则就是点了火折子也什么都看不清。”
    安玥闻言一窒,心中却是一阵悚然。刚刚顾云鹤他们出现的突然,这人是临时决定将自己提溜到这树顶来的,她回忆起他之前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见迟疑,似乎只是随意挑了个地儿落脚,却没料到他不仅在第一时间便决定了最佳藏匿处,更是将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因素都考虑了进去!
    突发事件最是考验一个人的急智,但急智又往往会缺少几分缜密。
    可以说,能于危急中心生急智者往往都是心思极为灵活之人,同样的,能于危急中步步为营,筹谋缜密者也往往是城府极深之人,而这样一个同时兼具心思灵活和极深城府之人怎会只是个暗卫那样简单?!
    安玥不能说话,只能用怀疑的眼神瞄对方。
    这次对方没有再满足她的好奇心,因为陈国公府的守卫已一路搜寻到了这边。
    夜已深,冷月如钩。
    京都长街上执勤的一队羽林卫正呵欠连天的寻思着等下换岗后要去哪里乐一下,忽听一串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远处呼啸而来,不过转眼便已至近前。
    “来者何人?”一羽林卫长矛一横,朝来人大声喝道。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迎面袭来,不待他反应,便将他卷起朝一旁狠狠摔去,“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
    “大胆!”其余众羽林卫见状纷纷举矛喝道。
    其中一队长模样的羽林卫本走在最后,越众一看,脸色忽的一白,回手便甩了旁边一羽林卫一记耳光,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秦王殿下也不认识了么,还不快将矛剑收起来!”一边喝骂,一边挥手示意众羽林卫赶紧往一旁让出路来。
    以仲孙澜苍和顾云鹤为首的一骑马队丝毫不见停顿的呼啸而去。
    “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是秦王殿下啊。”刚刚被抽了一记耳光的那个羽林卫捂着发烫的脸颊嘀咕道。
    “你就算不认识秦王殿下,秦王府的鸦杀暗卫难道你也不认识么?”那队长模样的羽林卫瞪了她一眼道。
    那被打的羽林卫抬头,只见那绝尘而去的马队上一众侍卫皆是一身鸭青长衫,奔跑间有莹莹的紫绿色光芒微微闪烁着。
    “这,这是出什么大事了么?”那羽林卫傻眼,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陈国公府
    “老爷,不好了,秦王府和定国公府的人将我们陈国公府给包围了!”管家满头大汗的冲进书房朝陈国公喊道。
    “什么?”陈国公从长案后猛的起身,蹙眉道,“定国公府也就算了,秦王府为何也搀和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带我去瞧瞧。”
    管家擦了擦脸上的汗,忙躬身在前面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至门口,那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已是极其严峻。内里是府里的侍卫拔剑相向,外面是一众鸭青长衫的侍卫围而不前。
    当中站着两名年轻男子。
    一个是绯衣若血,长发轻束,一脸冷淡的秦王仲孙澜苍。
    一个是青衫如烟,长身玉立,满面寒霜的定国公府公子顾云鹤。
    定国公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刀剑收起,越众上前当先朝仲孙澜苍怒道,“秦王殿下这是何意?”
    仲孙澜苍好似没听出他话里的怒气一般,一本正经的淡道,“本王接到线报,有人欲加害安玥郡主,妄图以此陷害陈国公府,本王得知此事,万分焦急,特地前来为陈国公解忧。”
    顾云鹤,“……”这人要不要脸?睁眼说瞎话气都不带喘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什么线报?明明就是他救人不成,被人截了胡,心中愤懑难消!这人一向眦睚必报,如今吃了这个个大亏,如何能善罢甘休?现在倒会装好人。
    陈国公显然也不信,他一张脸青黑,眉头皱得死紧,强忍着怒气道,“不劳秦王费心。”话却十分的不客气。毕竟是一国国公,无罪无名的就被人强行围了院子,这简直比当街给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他如何能不怒?
    仲孙澜苍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抬脚就朝里走,“国公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陈国公一哽,差点没气背过去。他那是客气的意思么?!他明明就是让他哪凉快哪呆着的意思!
    只是他想归如此想,却除了脸色愈黑外别无他法。对方是王爷,身份比他高,他纵使可以明日早朝参他一本,此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伸手去拦他。否则,首先就有一个大不敬的名头落他头上。
    再说了,他明日早上参他真的有用么?陈国公在心中喟叹一声,这个秦王身份极为敏感,连今上都不愿意招惹,更遑论是他?想到这不禁又有将自己那对不争气的儿女抽一顿的冲动,这秦王性子甚为冷漠,多年来从未多管闲事过,谁料这头一遭就落在了他们陈国公府的头上!
    不能冲秦王发火,只能将怒火转移。他转了脸朝顾云鹤冷声道,“那顾小子也是来为本公解忧的么?小儿已送至贵府任打任骂,难道还换不回这一夜的时间?”
    顾云鹤早年在京都就是以行事张狂无忌出名,如何会惧陈国公这点冷言冷语?况且他早先就不同意离开,是被旁人再三劝解才同意缓上一夜,如今却得知安玥有生命之虞,他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他挑起嘴角,笑的和煦,眼神却是寒凉,“云鹤倒是想等上这一夜,只是我等的我表妹安玥郡主却是等不得。回头表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云鹤实在无法向姑父交代,如此也只能得罪了!”说罢抬脚就大步朝内跟上仲孙澜苍。
    被晾在原地的陈国公又是气,又是恨。气这两个小子完全不将他陈国公府放在眼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了进去!恨别人的儿子皆是龙章凤姿,自己的儿子却是敷不上墙的烂泥,成日里只会惹事肇祸!
    “老爷,现在怎么办?”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国公一甩衣袖,“还能怎么办,派人通知候在花厅的夫人,小姐,姨娘们不得随意出入,免得被人冲撞!”
    顾云鹤大步跟上仲孙澜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玥妹妹现在应该还无事罢?”
    仲孙澜苍睐他一眼,淡淡道,“你今日似乎格外的浮躁。”
    “废话!我妹妹丢了我能不急么!”顾云鹤怒道。
    “是表妹,”仲孙澜苍漫漫提醒了一句,言罢又补充道,“而且还是多年不见的表妹。”
    “……”顾云鹤顿了一下,神色微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奇怪小时候也不见你和你这个表妹关系如何好,如今怎的突然就上了心?”仲孙澜苍负手慢慢朝某个方向走,“我记得以前她被人联手欺负,大冬天的被推下水去也不见你出手拉一把。”
    顾云鹤一窒。
    “说起来,你这个表妹最近的确有些古怪。”仲孙澜苍漫不经心的又抛出一句。
    顾云鹤眸子一缩,心中闪过一丝骇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玥妹妹失忆了,自然与往日大有不同。”他说着斜了对方一眼,“这不都是托了你的福么。”
    “哦,是么。”仲孙澜苍不置可否哼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之前藏安玥的那个院子。
    “来这里做什么?”顾云鹤奇怪道,“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仲孙澜苍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睨他,“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顾云鹤闻言想也不想就反驳道,“对方又不傻,既然是从你手下劫的人,难道不知道你的为人?你这人最是睚眦必报,如今出了这事定会亲自来寻,他如何能还躲在这里?”
    仲孙澜苍这次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只抬头望着那棵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淡道,“自你那个表妹失踪到现在,陈国公府不说掘地三尺,至少也是一寸一寸的整个被犁了一遍。我听天光说你们来的时候,更是连女人的院子都开始寻了。试想,在如此细密的搜查下,对方还能藏哪?要么是横梁上,要么是树上。这人不是陈国公府的人,对陈国公府不熟悉,贸然闯进一个屋子难免有危险,何不如躲在树上来的自在?纵观这陈国公府,就是有树也大多是些枝叶稀疏的,或是青松翠柏之类不能藏人的。何如这现成的香樟树?”
    顾云鹤一顿,瞪他一眼,“最好你说的是真的!”言罢纵身跃上树去。
    少顷,他黑着一张脸下来,“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仲孙澜苍面色丝毫未动,只朝后伸手,“拿火折子来。”
    天光忙从怀里掏了点好递了过去。
    仲孙澜苍接了,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绯衣翩跹,青丝飞舞,他手中拇指大小的火苗却是纹丝不动。不过转眼,便消失在香樟树内。
    “顾云鹤。”须臾,仲孙澜苍在上面唤了一声。
    顾云鹤眉头一蹙,一边朝上掠去,一边道,“怎么?”
    仲孙澜苍朝某处一指,淡淡道,“新的。”
    顾云鹤凑上前一看,脸色顿时一凝。仲孙澜苍指着的那截断枝显然是被人用内力切断的,切口平整,表面还有一层淡淡的粘液,一看就知刚弄断不久。
    “你和天光来寻人的时候,对方定然就躲在这里。”仲孙澜苍口气平静道。
    顾云鹤闻言却是脸一黑,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却没有发现!
    仲孙澜苍不再看他,火折子一收,跃下树去朝天光吩咐道,“去问问陈国公府邸的各处房内的横梁处可有细细搜过。”
    天光领命而去。
    一盏茶后,陈国公府正堂内。
    天光脸色沉重的回来,朝仲孙澜苍摇头道,“主子,都查过了,没有。”
    仲孙澜苍还未说话,顾云鹤的脸色已慢慢沉了下去,“难道真的飞天遁地了不成?”
    主位坐着的陈国公脸色也不好看,这要真寻不着人陈国公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只有仲孙澜苍端着一盅茶慢慢饮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顾云鹤见状怒道。
    “又不是我表妹丢了。”仲孙澜苍冷淡道。
    “你!”顾云鹤气怒,差点要脱口说出他救人不成反被人拦截的事,最后到底还是忍了。
    仲孙澜苍闻似未闻,慢条斯理的饮了两口茶,才将白瓷茶杯往手边一搁,撩了眼皮淡淡看了陈国公一眼,漫不经心问道,“敢问国公,贵府祠堂可有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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